草湳里：老頭談性

有位女士對我在部落格中提到老男人擔心被妻子遺棄的說法提出質疑，她認為社會上很多配偶罹患重症，不離不棄的總是女方，男方都是扮演沒良心的遺棄者。

這位女士是個偏見的本位主義者，從她的看法裡也可知道她在兩性關係中是具有防衛意識的弱者。罹患重症需要配偶不離不棄照顧的只是極少數個案，婚姻早中期一方移情別戀是世間男女的殘酷現實，男女都有可能遇上。然而到了婚姻晚期，大多數的男人先失去性能力，再失去賺錢的能力，面對老妻必然處於劣勢地位。

世間男女的結合雖然不一定都是經過精挑細選，但也都有一定的因素。譬如說生理上的需求：性、心理上的需求：想要有個伴、經濟上的需求：想找張飯票，還有傳統傳宗接代與男婚女嫁的壓力。

會跟那個人結婚，通常並非那個人是心目中的白馬王子或白雪公主，而是現實上那人是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選擇，或不得不的選擇。然而在往後婚姻契約存續期間，有時候會出現令人扼腕的事：條件更好的人出現，而他或她也願意接受目前的你或妳。遇上這情形，會因個人道德觀和對婚姻的忠誠度的不同，而有不同的結果。

不過，這機會不多。因為隨著歲月的流逝，遇到更好的人的機會是有，但人家會對你有興趣的機會不大。

最多的情況是夫妻兩人的條件發生變化，自然的變化是女人的色衰和男人的不舉，物質的變化是男人暴富或暴貧，還有意外的變化，夫妻一方得了影響婚姻的重症。這些都可能會造成婚姻破裂。雖然結果一樣，但其實老男人擔心被遺棄的心理和重症配偶被棄養是兩回事。

先談老男人擔心被遺棄的心理吧。

雖然女人也有色衰擔心被遺棄的問題，但女人在這問題上其實不必太擔心，因為女人到了色衰的年齡，男人大概也都不行了。問題會出現在四十歲以前，女人還沒色衰但配偶對她已失去了新鮮感，這問題即使是再漂亮的女人也會遇上。但除非豪門富家，否則男人這時並沒有本錢挑剔，也沒有本事作怪。

然而在男人方面就不同了，男人過了四十開始力不從心，他知道妻子的需要，將近二十年的婚姻，妻子身體由青澀到成熟的變化他十分清楚，他會怕因為自己無法滿足妻子的需要，妻子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偏偏這社會「急公好義、樂於助人」的男人很多，這是老男人的悲哀。除非他的妻子長的很「保險」。

日本在十幾年前就開始有個社會現象，退休的老男人成了妻子眼中的大型垃圾。老男人性事早已無能為力，又失去提款機的功能。家庭主婦的妻子在過去二、三十年已發展出社交圈與社交模式，她並不是想外遇，此時的她也沒有外遇的條件，但這個老男人對她沒有絲毫的吸引力，也毫無用處，她開始厭惡這個礙手礙腳又疑神疑鬼的老男人。

至於配偶罹患重症，這是個社會悲劇。不管男女，大多數人的責任感都有一定的限度，面對無止境的負擔大家都會想要逃避、想要解脫。俗話也說：久病無孝子。久病更會把往日兩人的恩情消磨殆盡。

會照料有病的配偶到身後或棄養的關鍵應該不是性別，而是年紀。中年以前配偶罹患重症大概都會以悲劇收場，此時除了外力，經濟也是個現實的因素。老年夫妻則可能成為感人的故事，差別在於正常的一方還有沒有機會與能力尋找另一個伴。

多年前有部電影叫「變蠅人」，不知妳看過嗎？科學家的丈夫因為實驗發生錯誤，變成像蒼蠅一樣醜陋又恐怖的生物，後來被太太伙同姦夫給殺了。我想觀眾都會同情妻子，不會責難妻子的狠心。雖然這是個極端的例子，但劇中的夫妻都是盛年，我想女主角如果是個老太太，可能仍會把變成蒼蠅的老公好好養著、照顧牠一輩子。

老頭註：

變蠅人是1986年美國福斯公司重拍1958年的舊片，舊片又是根據前一年出版的短篇小說改編。也就是說在民國四十七年的時候，老美的社會已在討論重症配偶的問題。三年後福斯公司又推出變蠅人2，往後又有變蠅人3，可見這體裁在美國頗受歡迎。有趣的是台灣放映變蠅人後，二十幾年來多少爛片在第四台一再重播，變蠅人卻重未播過。當然也沒引進後來的續集與第三集。台灣男人不能接受妻子伙同姦夫殺了老公，即使老公變成蒼蠅。即使劇中已刻意淡化，把妻子的角色改成女友，姦夫改成女友的前男友。

老頭聽過一個悲劇的故事，一位朋友的父母生了二男一女，她是么女，在她大學畢業那年父親中風不起，母親照顧父親長達十多年。後來父親走了，沒多久母親就自殺了，享壽七十四。她母親晚年以照顧老公做生命的支撐，老公走了，她的生命也失去意義。表面上是段感人的故事，但事情如果早發生二十年，結果可能會不一樣。

我的結論是男女之間聚散離合其實也適合經濟學的供需原理。結為夫妻兩人如果條件相當，婚姻比較不會發生變化。但即使是條件相當的夫妻，往後如果一方發生變化，不管是正面還是負面，婚姻關係就會亮起紅燈。但不必然會發生變化，這時要看另一方有沒有吸引第三者介入的條件。

幸福只因沒選擇。現實，永遠是這麼殘酷又有趣！

103.06.07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