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湳里：老頭談性

春秋淫亂史　一之二

民初以前，老男人盜媳姦女的情形時有所聞。

農業社會裡資源掌握在老男人手中，儒家的尊親教育也讓身為家長、族長的老男人在家族中像土霸王一樣，可以為所欲為。即使到如今，社會經濟結構改變，獸父的社會新聞還是偶爾在媒體上可以看到。

中國人講究倫常，其實從古到今違反倫常的事可多的呢！

遠自有歷史記載的春秋時代就有很多新鮮事，譬如說把媳婦升格當老婆，親自上陣當新郎的事，其實並不是從唐明皇才開始。春秋時期君侯娶媳婦變成娶老婆的情形就屢見不鮮。

有趣的是，媳婦這辭在中國人口中可以有兩種解釋，這女人可能是兒子的老婆，也可能是自己的老婆。

春秋時代比較有名的故事是楚平王芈棄疾（? -516BC）把娶來當媳婦的孟嬴接收自己用，他爽了，卻害得吳子胥一夜白頭過昭關。後來招來滅國和鞭屍的下場。如果說楚國是蠻夷，在芈棄疾之前，禮義之邦、姬姓封國的魯惠公姬弗湟（? -723BC）和衛宣公（? -700BC）也都是這麼幹。

這三個老畜生算是強取豪奪仗勢欺兒，然而也有公公偷偷與媳婦有姦情的老畜牲，這事也發生在姬姓封國。「扒灰」的男主角是蔡景侯姬固（也說叫蔡同，?-543BC），他和兒子姬般的老婆私通，被老爹送一頂綠帽的姬般心有不甘，有次捉姦在床，當場把老畜牲宰了。後來楚國以蔡般弒父為由把蔡國滅了，老畜牲為了逞一時的獸慾，身死國亡。

以上四段故事是曝了光的歷史，沒有曝光在陰暗的角落寡廉鮮恥的不知有多少？四個故事各有一位女主角。四個女主角中以衛宣姜最幸福，因為別人祇有兩個男主角，她多了幾個；別人的下場不是很好，她是兒孫滿堂，快樂幸福過一生。

故事要從公元前七三五年衛莊公姬揚死後說起。

姬揚在位二十三年，死前幾年娶了齊莊公的女兒莊姜做繼絃夫人。春秋左傳說莊姜貌美而無子。

詩經衛風碩人篇形容她說：「碩人其欣，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東宮之妹，邢侯之姨，譚公維私」，碩有大、美之義，碩人是身材高大的美女。褧音窘，是穿在外面的單衣。她是齊莊公的女兒，齊僖公的胞妹，邢侯夫人的姐妹，譚公對這個大個美女非常肖想。

可惜的是暴殄天物，莊公此時已年邁無法行房，當然莊姜就生不出兒子來。莊公早年曾從陳國娶了兩個妃妾，一個叫厲媯，一個叫戴媯，厲媯生子早夭，戴媯生子姬完，姬完是莊公的庶長子。莊公為了彌補虧欠，就把姬完掛在莊姜名下，算是她的兒子，這樣姬完就由庶長子變成嫡長子，莊公死後，姬完即位為桓公。

註：中國古來女人沒有名字，祇有小名。春秋時有身份的女人會有兩個字的稱謂，第一個字是對她的形容詞，但君侯夫人會用君侯的謚稱。第二個字表示她的國籍，姜是齊國的女人，與齊同族的申，呂也用姜。媯是陳國的女人。子是宋國女人。周姓封國的女人則用姬字。

莊公在迎娶莊姜之前，原本後宮最得寵的是一個歷史未留名的妾妃。其實大家不可能不知道她是誰，她叫啥名字。歷史未留名祇有兩種原因，一個是她的身分有礙倫常，她可能是莊公的母姨姐妹，或是莊公叔伯兄弟的女人，甚至是庶母或親母，所以不能曝光。另一個可能是她原本的身分沒問題，但莊公死後被叔伯兄弟子侄收編，如此的經歷也讓她不能曝光，所以假道學的傢伙在刪春秋的時候，故意把名字給弄掉。

這女人生了一個兒子，叫州吁，莊公愛鳥及屋，原本最寵愛這個兒子，可能也有意立他為世子，給他的地位和待遇就和世子毫無不同。誰知後來莊公新娶的莊姜，關愛的眼神全在莊姜身上，不但立她為夫人，更立她的乾兒子為世子。

桓公十三年，心懷不滿的州吁弒兄自立。州吁當上衛侯後因為得位不正，為了立威不斷對外用兵，想藉軍功鞏固自己的地位。誰知他領兵攻打鄭國時，國內大臣發動政變，還聯合陳國的陳桓公殺死州吁。大臣們擁立莊公另一庶子姬晉接位，是為宣公，精彩的故事發生在宣公姬晉身上。

原本和侯位無緣的姬晉，當州吁弒兄自立時，他避風頭逃到妻子的娘家邢國。當時衛國後宮大亂，桓公姬完的生母戴媯逃回陳國，莊姜送走了戴媯後，因為自己名份上也算是姬完的母親，怕遭到不測，於是也打算出逃。因為妹妹嫁給邢侯，邢近齊遠，所以就近逃到邢國。莊姜和姬晉兩人在邢國異地相逢，雖然是名分上的母子，畢竟年紀相當，不時往來之下兩人遂有姦情，莊姜還為姬晉生了一個兒子，取名急子。

如果州吁不被推翻，兩人可能就在邢國落戶成了一對不倫的野鴛鴦。然而造化弄人，衛國大臣借陳桓公的手殺了州吁，派兵來邢國迎接姬晉回國即位，那一年是公元前七一八年。

姬晉因緣際會當上了衛侯，莊姜也從此在歷史中消失，她從老王的夫人變成新王寵愛的如夫人。為了避人耳目，莊姜被改稱為夷姜。她生的急子被姬晉立為世子，改名為同音的伋。這年姬晉和夷姜這對狗母女應該三十出頭。

公元前七○一年，宣公幫十八歲的兒子姬伋聘了齊僖公的女兒，也就是莊姜的侄女。迎娶回來後，宣公發現這個小女人很有味道，和當年的莊姜一樣讓姬晉心動，於是他打發兒子姬伋去宋國親善訪問，自己當新郎娶了她。等姬伋從宋國回來後，發現本來要當老婆的女人已經成了小媽，孝順的姬伋毫不吃味，還是祝福爹娘性福快樂。

宣公姬晉為了討好這個原本該是媳婦的小女人，特別在國都旁的淇水畔蓋了一座豪華的宮殿，取名新台，來安置這個新娘。宣公與這個小女人就住到新台朝夕恩愛。當然，搬出來住也有個作用，就是防止姬伋卡油。年近半百的宣公對這個新歡寵愛萬分，連著生了兩個兒子，姬壽和姬朔。後來邢妃死了就立她為夫人，於是這個小寶貝就被歷史稱為「宣姜」。歷史把衛宣公娶媳婦這段故事稱為「新台之醜」，後世把這詞衍申為翁媳有姦。

宣姜的故事並沒有完，自從姬晉娶了宣姜，對姬伋就越看越不順眼。老畜牲自己做了醜事，卻擔心兒子報復，更擔心自己死後，小寶貝還是會落入姬伋手中，於是動念想除去姬伋。宣姜雖然是身不由己的跳槽轉枱，但生了兩個兒子後，也想讓自己的兒子當世子，以後可以當衛侯，所以也把姬伋看成眼中釘。

十六年後宣姜的二兒子姬朔設計害死了姬伋與姬壽，不到半個月後年邁的宣公也過完他荒淫的一生。姬晉死後十五歲的姬朔就繼位為惠公。惠公即位不久就因宋魯蔡衛四國聯合伐鄭，親自帶兵攻打鄭國。和當年州吁的情形一樣，姬朔一出國門，大臣就發動政變，迎立宣公另一個兒子姬黔牟。惠公自到大勢已去，祇好出奔齊國。留在國內的宣姜因為是現任齊王的妹妹，所以衛國君臣倒也不敢把她怎樣，祇是讓她遷出宮外生活。

齊襄王姜諸兒本來打算派兵幫外甥姬朔回國爭位，可是衛國新立的君侯姬黔牟是周王的女婿，姜諸兒倒不會把已經式微的周王看在眼裡，剛巧此時他的夫人死了，姜諸兒正接洽娶周王的女兒，如此就不好對衛國動兵以致得罪周王壞了婚事，所以祇好暫時委曲外甥姬朔在齊國當寓公。不過對妹妹宣姜他可就善盡同胞之誼，他派兵送衛公子姬碩回國。姬碩也是宣公的兒子，他的母親也是齊人，政變發生後逃奔投靠外家齊國。齊襄公看姬碩長得一表人才，突然有個天才的想法，既然妹妹宣姜的男人死了，為了妹妹的下半生和下半身的幸福，他作主把宣姜許配給名份上的兒子姬碩，派兵送他回國成親。反正春秋戰國的女人侍侯父子兩代的情形多的是。

說起來這檔事兩個當事人都會不反對，衛國臣民們也不反對，因為這樣一來宣姜就沒資格當國母了。死人宣公應該會反對，但己經沒他講話的份了。就不知道舅舅姜諸兒有沒有問外甥衛惠公姬朔對哥哥變成乾老子有什麼意見？不過中國自古就有「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是無可奈何由不得你的兩件事，何況這時姬朔還想靠舅舅幫他復國，就是要他把老婆讓出來應該都會同意，何況有人幫遠在異國的他照顧娘親也是好事。娘閒著也是閒著，有人陪她做做運動也是好事，更實際的是多一個親人也多一份力量。

於是姬碩回國娶了宣姜，照歷史的說法就是姬碩烝了宣姜，宣姜的新身分是公子夫人，當時宣姜的年紀大概三十幾快四十，姬碩也差不多。兩人容貎、年紀旗鼓相當，宣姜以前和老頭子姬晉的性生活，當然不可能得到滿足，現在就幸福了。姬碩人如其名，應該有個碩大的傢伙，可以讓宣姜快樂的流出眼淚來。

然而女人的幸福其實是用男人的性命換來的。奉勸世上夫妻不要太恩愛，恩愛不是不好，老古人說「恩愛夫妻不到頭」，台諺也說「水某傷夫婿」，夫妻恩愛就是要男人賠上一條老命做代價。漂亮又風騷的宣姜果然沒讓姬碩活多久，不久宣姜又成未亡人了。不過她的床沒閒多久，宣公的另一個兒子昭伯頑沒人幫他作伐，自告奮勇馬上接手，姬頑應該是姬碩的弟弟，宣姜經過了父死子繼，接著又是兄終弟及，說起來她真是個幸福的女人。除了床上永達不缺老公外，後來還兒孫滿堂，並且個個成就都不錯。

總計莊姜和老王宣公姬晉生了兩個兒子姬壽和姬朔。二兒子惠公姬朔在齊國待了八年，舅舅齊襄公還是派兵送他回國趕走姬黔牟復位，又做了二十年的衛王。如果從宣公死他接位那年起算，姬朔在位三十一年，他死後由他兒子，也就是宣姜的孫子，姬赤接位為懿公。

宣姜後來又和庶子姬碩、姬頑生了三男兩女，老大齊子早夭，老二姬申在惠公姬朔的兒子懿公死後接位為戴公，但祇一年就死了，老三姬燬接著當衛王，是為文公。兩個女兒，一個嫁給宋桓公，一個嫁給許穆公，都是君侯夫人。

算起來宣姜一生有四個老公（姬伋雖然祇掛名幾天也算，但有史書說姬碩和姬頑是同一人，所以宣姜的老公人數不詳），生了五個兒子三個當了衛侯，兩個女兒都是君侯夫人，她的一生絕對算的上是幸福美滿。

所以......誰說萬惡淫為首、惡有惡報？（改寫自拙作：春秋淫亂史　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