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湳里：老頭談性

老頭讀大學時（民62- 66），有位同學叫羊仔，家住萬華貴陽街二段尾，從他家往下再走沒幾步，到底左轉就是華西街。他家是一棟相當有縱深的四層透天厝，二樓以上是住家，一樓是他父母經營的洗衣店。他父親平時沉默寡言，母親薄有姿色，是個犀利、精明的角色。

當年老頭常去他家打牌，或許是長期居住艋舺看多了的關係，羊仔的父母並不介意羊仔帶同學回家打牌。羊仔的父母生了兩男兩女，羊仔是老大，源自父母的基因兩個兒子都長的帥，羊仔比弟弟更帥，外表還略帶著江湖味；兩個妹妹倒是像媽媽，只有中等姿色。

大多數的帥哥經常會有豔遇，通常還都是軟飯硬吃。其中幾段老頭適逢其會，當時沒心沒肺地跟著人家吃吃喝喝；當年的老頭毫無心機，如今卻印象深刻。

某天，學校下午才有課，羊仔因中午有事耽擱，急著上學，出門就攔計程車。就這麼巧，也有一個小姐同時攔車，她也急，她拜託羊仔讓她。羊仔問她要去哪，剛巧也算順路，於是羊仔和她併車，先去成都路、昆明街口國賓戲院二樓的「國之賓大歌廳」，那位小姐是個沒啥名氣的駐唱小歌星。車程很短，沒幾分鐘，歌星小姐抓緊時間要了羊仔的電話。

而後羊仔「被動」和她交往了一陣子。

在那段不算長的時間裡，蒙羊仔「提攜」，老頭去過「國之賓大歌廳」開了眼界，也去過歌星小姐的租住處。別看歌星小姐外表光鮮亮麗，住的地方就三、四坪大，房間裡雜亂不堪，老頭印象最深的是簡便外露的鋼管衣架上整排演唱時穿的禮服。

除了老頭，還有位叫「阿kai」的同學也讓羊仔帶去做電燈泡，我們三個是同進出、打牌、喝酒的「好」朋友。當時老頭情竇未開，終日打混；阿kai人長的不怎，卻很騷包，鬼點子也多。

歌星小姐姿色中等，出身不好，環境複雜，也沒什麼錢；新鮮感一過，羊仔就對她興趣缺缺了。阿kai看羊仔對歌星小姐興趣不大，於是出手......

然而歌星小姐對其貌不揚的阿kai根本沒胃口，碰了幾次壁後，老頭開始聽到阿kai唱著「萍水相逢的人」，這歌的旋律不錯，很哀怨，阿kai的歌喉也不錯，唱的很悲苦。

當時我不知道他哀怨什麼，過了好一陣子才「悟」到世間「純」情男女的悲哀。當年阿kai應該是在歌廳聽到歌星小姐唱這首歌，而歌星小姐唱的對象是羊仔。老頭那時沒想到阿kai對朋友女人下手的卑劣和羊仔的不爽，也沒感受到那陣子兩人間奇怪的氛圍。

羊仔在學校一直是一付直男的人設，班上九十幾個人，女生占一大半，我從沒看過他和哪個女生有往來，他所有時間幾乎都和我們一票男生在一起。然而我還是看過羊仔的幾段「戀」情，和那幾個女人，除了歌星小姐，還有學校巷口十信長春分社的行員，和租住在新店中央新村的空姐。

退伍後的第三年初，我和羊仔選在同一天結婚。老頭沒多少朋友，家父只有寵物也沒什麼朋友；同事四桌、親戚四桌、家父的同事和朋友湊起來也不滿一桌......，要湊二十桌真的很吃力，我需要同學那兩桌。事前我特意去羊仔家拜訪他，拜託他婚禮當天把那票朋友讓給我撐場面，婚後他再補請，羊仔勉強答應。

羊仔的妻子與羊仔同齡，政大財稅畢業，高考及格，當時在國稅局上班，是個優秀又文靜乖巧的女人，相貌中上、身高和老頭差不多（163上下），結婚前羊仔從沒讓我們見過，我們也不知道羊仔有這麼一個女朋友。於是我才想到，班上的女生不可能放過他，他應該也曾交往過幾個，只是沒讓我們知道。

羊仔根本不是直男，他一直知道自己要什麼。倒是當年的我一直是個不開竅的蠢男。

這已是三、四十年前的往事了。退伍後兩、三年我和那票大學同學就漸行漸遠，畢竟「雞兔同籠」只是暫時，家境影響社會地位，出了校門每個人走的路都不一樣。老頭開始為稻梁謀，也開始遭受現實無情的「磨練」，領會了什麼是「高攀不起」。

十信小姐和空姐的故事，日後有空再談；喜歡帥哥的女人下場通常都不會好。

退伍後的那兩年，同學們紛紛成家，互相「轟炸」了一陣子後就漸漸沒聯絡了。我一直沒有收到阿kai的帖子，甚至直到同學中有人離婚了，他也還沒結婚。

張愛玲說：「情人不是靠找的，而是上天註定的。如果有，躲都躲不掉；如果沒有，站在你面前，你都遇不到。」張愛玲和林徽音一樣，都是綠茶x，這話是婉轉的拒絕，也安慰魯蛇。

老頭說：「人凡事都要量力而為，要是眼高手低，一輩子都找不到對象。」

多年後，老頭才知道「萍水相逢的人」是日本演歌「見知らぬ女」（陌生的女人）的翻唱，原唱者是森進一。

「萍水相逢的人」歌詞 

（甄妮、龍飄飄、高勝美、余天、櫻花姊妹都唱過）

萍水相逢的人

以為她是屬於我的人

誰知道侯門似海

一別無音訊

我願她是支配我的命運的女神

怎麼能夠丟下我 不管也不問

怎麼能夠相愛又成恨

那一個黃昏

未曾想起她的純真

那一個夜深

未曾念她的芳名

我願她是支配我的命運的女神

怎麼能夠丟下我 不管也不問

怎麼能夠萍水又離分

萍水相逢的人

以為她是屬於我的人

誰知道侯門似海

一別無音訊

我願她是支配我的命運的女神

怎麼能夠丟下我 不管也不問

怎麼能夠相愛又成恨

見知らぬ女（陌生的女人）歌詞/中譯

不幸(ふこう)つづきも                 即使一直不幸福

ほくろのせいじゃない          也不是因有了黑痣之故

それに 惚(ほ)れてる                 況且是正愛上了

男(おとこ)もいるさ お酒(さけ)がにがい 即使有了男人 酒喝起來也是苦澀

煙草(たばこ)がしみる こんな夜更(よふ)けなら 香煙很刺激眼睛 在這種夜深時刻的話

誰(だれ)でもそうさ 淋(さび)しいものだよ任誰皆是如此 很寂寞的呀

指(ゆび)をふるわせ                      手指震顫著

グラスを持(も)ち上(あ)げて                 舉起酒杯

飲(の)みもしないで そのままおいた 也不喝 就這樣地放著

樂(たの)しいことが してみたいのと いって說是要看起來高興的樣子

淚(なみだ)など 流(なが)しちゃ駄目(だめ)さ流下淚水之類的 是不行的

悲(かな)しいものだよ                    很悲傷的呀

雨(あめ)が小(こ)やみに なったら行(ゆ)くが 若是雨暫歇的話 就走

いい だからそれまで 話(はな)しておいで 是可以的 所以到那時 說完話就出來

さびれた酒場(さかば) 悲(かな)しい歌(うた)が 令人寂寥的酒館 悲傷的歌是

妙(みょう)にさっきから つづいているよ 很奇怪的 所以繼續下去啊

せつないものだよ很痛苦的呀

111.10.23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