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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特兒模擬的女礦工

 

女人工作時不穿內褲,是娼女女人工作時祇穿內褲,可能是脫衣舞女郎;不過,脫衣舞女郎最後通常還是會脫下內褲。也可能是內衣模特兒,但內衣模特兒通常還會戴著胸罩從前有種行業女人工作時祇穿內褲露出奶子但不脫內褲那個行業叫礦工。

 

最近看一本介紹台灣早年歷史的書,書中提到台灣早年的女礦工。在那個一切都匱乏的年代,山上的礦區也有女性從業人員,有的煮飯,有的為人洗衣服,更有女人坑挖礦

 

臺灣煤礦的開採歷史由來已久,明代末期便有先民於基隆地區進行小規模的開坑,真正有規模使用機器開採則始於光緒年間的官煤局。而後歷經日本領臺時期、國民政府來臺前期,都有著規模不小的開採量。直到1970年代後因為廉價燃料油的興起,台灣的礦業才迅速沒落。在那之前,大量的礦工,都在煤場裡進行著辛勞而危險的開採工作。 

 

在煤場揮汗勞作的礦工裡,女礦工們自然是很顯眼的一群,也容易被以特殊眼光看待,社會道德與輿論也有隱隱然排斥的傾向,這其中有許多緣故。在男性為主要工作群體的工作環境裡,總少不了一些光怪陸離的傳說與禁忌。而女性不得入礦坑工作,便是其中一樣忌諱,據說若是犯忌讓女人入了礦坑作業,那坑中便容易發生礦災。也有其他的說法煤坑中潮濕而悶熱,礦工們往往只穿一條底褲工作,即便是女性礦工也配合這樣的穿著,而礦坑中的工作,以團隊合作為主,不可能讓女性礦工單獨作業,坦胸露乳、形同赤裸的婦女伴隨著眾多的裸體壯男難免產生情色事件。有了女礦工後,礦坑常傳出男女礦工間不正當的情事,因而使女礦工入坑工作,產生許多非議。其實情色是人的天性,亦無可厚非,然而緣於男人的嫉妒心,礦坑春情總難免發生爭風吃醋,毆鬥暗算等事。讓原本就充滿危險的礦坑更多了情色風險。

 

由現下許多訪談記錄中可以發現,早年的女礦工大多負責在坑外推車、選煤、倒廢礦石等工作,而坑內的掘進、挖石、採炭、改修等工作,幾乎都由男性負責。然在日治後期,由於大量成年男性徵召為軍伕,使礦工數量不足,於是開始有女礦工入坑工作的情形,有一就有二,而後成了常態。

 

二戰結束後有段時間國際煤價高漲,台灣礦場又有一段風光的歲月,礦區需要大量人手,費力氣的挖礦由男人做,女人大多從事搬運工作,當然也有童工。此時女人入坑的事一直存在。

 

直到1964年後(民國53年,光復後二十年),政府明令禁止女性礦工入坑工作。這其中除了禁忌的緣故之外,與蔣宋美齡也有關係。因為蔣宋美齡於礦區訪視後,發現許多礦工家庭裡,往往都是夫妻雙方都在煤坑中工作,由於當時煤礦工災時有所聞,擔心萬一夫妻同時出事,那家庭便頓時失去所有依靠,是以建議政府,禁止女性礦工入坑。

 

這其實不是真正的原因,夫妻一起進坑的並不多。然而礦坑多災變,每年總有數起,祇要一次災變就會產生無數的寡婦,還留下一家老小。女人得一肩扛起家計,不得不從事各種能掙到錢的工作。有姿色的女人可能從此淪落風塵,身體健壯的為了擔起家庭生計,祇好毅然脫光衣服,祇穿底褲進礦坑。畢竟坑裡工作的收入比做礦區雜工好很多。然而能進坑的都是年富力壯的婦人,此時性慾也正高漲,男人死了沒了拘束;礦坑裡多的是男人,面對性慾旺盛的半裸婦人,人人都想占便宜,要不了多久女人就會勾搭成姦,然後爭風吃醋,鬥毆等各種事故也因此發生。

 

依照煤礦公司的敘薪標準,由於坑內工作較為危險與繁重,所以其薪資較之坑外工作,高出兩、三倍。女礦工在被禁止入坑工作之後,便已失去獲得較高薪資的機會,再加上一樣的坑外推車、選煤、倒廢礦石等工作,她們的薪資卻只有男性礦工之一半。儘管有男性體力較強、工作成果較多的緣故在內,然而公司內部的制度,卻使女礦工在經濟上陷入弱勢地位。

 

除了在礦場中進行勞累的體力工作,以貼補家用之外,女礦工們還要操持家務與照料家中老幼,較之一般職業婦女,她們承受的壓力更大。以礦工群體而言,女性礦工不僅在工作選擇上受到限制,薪資相對於男性礦工更是微薄許多。不過由於被限制不得於坑內工作的緣故,一般礦工常患的職業病「塵肺症」,較少出現在女性礦工身上。與一般男性礦工相比,年輕時必須從事危險異常的工作,老來還帶來一身病痛的狀況下,女性礦工也算是因禍得福吧!

 

當然,這是外行的馬後砲說法,真正的原因是女人的生命力原本就比男人強。再者,在礦坑春情中,女人處於受的一方,疏鬆筋骨補身又能養顏而處於施的一方的男人,在礦坑裡費勁賣命,又因體內雄性荷爾蒙的驅策,在女人身上耗盡殘餘的力氣,即使不出事,又能活多久?

 

諷刺的是雖然政府大力禁止,成效不大。畢竟內工作的錢比坑外的煮飯、洗衣服、推車多,這是現實的問題。出賣勞力總比賣肉好,況且真在陽光下她們其實也沒有賣肉的姿色,卻有一家老小要養,為了家計有什麼事不能做。祇要老闆肯僱,她們還是偷偷的進坑。

 

進礦坑的女人,每個人都有段悲慘的故事。如今的人們不知道,生存與生活一直是件殘酷的事

 

後來國際煤價下跌,售價逐漸不敷開採成本,礦區開始沒落,一個一個關廠封礦。台灣女礦工才絕跡到最後連男礦工也沒有了。(老頭插嘴:台灣北部除了煤礦,也有金礦銅礦;金礦銅礦比媒礦更早因礦源採盡而封坑

 

在經濟富庶的今日,大家都認為一切的享受與福利都是理所當然,誰又想到當年父祖輩是如何過日子。在災變中喪生得粉塵病早逝的男人或許不必再被生活所折磨,然而留下的妻兒卻是無盡的苦日子。

 

目前世界各地的礦坑仍有不少女礦工,她們除了在暗無天日的礦坑裡賣力氣、賣命外,還需忍受祇穿內褲的男同事性騷擾。不過,會下礦坑的婦女通常都是當年男人在礦場工作遇上災變亡故,為了養家活口祇好也下礦坑,沒有男人的她們或許不會反對男人的騷擾,這是現實的悲哀。103.03.07初稿

 

俄國畫家NA•卡薩特金(NAKasatkin,1894年的作品,名稱就叫女礦工,那是已出礦著裝後的模樣,真實的進礦模樣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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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工入坑時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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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的話:上文寫於103.03,當時網上幾乎沒有女礦工的資料,沒想到五年後的108.10再度上網已能找到不少這方面的文章。



女性礦工的訪談

 

摘自:夏潮聯合會

 

「老礦工口述歷史」第五章 老礦工口述訪談 第三節 女性礦工的訪談

 

(一)瑞三女礦工 --- 呂太太

 

呂太太18歲就跟著丈夫入坑,做到62歲才退休,在坑內什麼都做。她爽朗地說先生身體不好有時在家休息,但她一個人照樣去採煤。坑內熱,女工自行縫製內掛、穿短褲;男生著丁字掛,要是某個礦坑只有男性,男工就不著衣物。

 

我問男女同坑,穿的少會不會不好意思,她直言:「在坑內就想著趕快做一做,工作都來不及了,誰想那些?」

 

一般說到女性不宜入坑,往往是擔心坑內過熱,衣著太少,引發男女道德問題,但是當經濟壓力襲來,有多少人會在意? 「我們這邊的女人都有入坑做,沒辦法要賺錢。」

 

當時坑內是看台車,她做過頭,100斤也扛起來,年紀大才覺的身體酸痛,龍骨歪(脊椎)、生骨刺、膝蓋不好、不能遠行走路,現在都不敢出外去玩。「60歲那年從坑口附近的樓梯摔下來,股骨斷掉、下半身黑掉,但還是繼續工作,那時候沒錢開刀,只好拿草藥塗身。」,「身體壞掉了!」

 

呂太太蹲在地上撥弄爐火,不斷地訴說著身體傷害的苦楚。「而且我們女人回家還不能休息,煮飯洗衣看小孩,查埔人回家就是休息,有差喔!」七十多歲仍忙碌於家事的她不免諸多抱怨。

 

從十幾歲開始生了12個小孩,死了三個,在坑內常做到旬月快生孩子時才休假,生完孩子後一個月又繼續做。我聞之訝異非常,豈不是非常危險?呂太太輕笑著數算有哪幾個孩子是在坑口附近接生的,為了龐大的家計收入,掙的一分是一分,哪能管什麼危不危險 ?

 

直到民國52年法令禁止女工入坑才到坑外工作,薪水也變低,她負責把炭放在火車上,但是一天怎麼做都是固定微薄的薪水,到現在她還是相當不滿。

 

(二):瑞三女礦工 --- 謝水琴

 

謝水琴阿媽,民國19年生,39年至53年在瑞三本坑做礦工。父母親友多從事礦業,先生也是幼年時跟著父母至瑞三做礦。她現在和先生還在瑞三的一家家庭電子代工作手工,算是貼補家用以及打發時間。二女兒住在侯硐,現在兩老和二女兒住一起。

 

瑞三是個大礦業,有福利社、員工宿舍,員工宿舍還依不同的身份而有所區分,如一般工人住在工寮,職員住平房,廠長級的住日式和房。外地來的礦工很多都住在工寮,工寮是「同礦公會」出資興建,而同礦公會的錢是從礦工薪資中抽一部份集資。

 

在瑞三公司收廠後,曾經說要把工寮的地收走,但是因為老闆在美國,無暇管理,所以現在就以便宜的價格,出租空屋給員工及家屬;而一些老舊的工寮還有老礦工及家屬住在裡面。

 

工作約分成兩班制。平時沒什麼福利,有一年礦災死了不少人,在中元節時,公司請了法師免費做大普渡,罹難礦工家屬一個個輪流依時辰上香拜拜。

 

謝阿媽原先做挖煤工、掘進工,坑內工作較粗重,但是薪水也較多。她生了11個孩子,在懷孕期間,也要入坑,其中有幾個孩子是在出坑1、2個小時後就生出來。她說53年時,蔣宋美齡要求政府下令禁止女人進入坑內,謝阿媽決定放棄礦坑工作回家顧孩子。同時有73名女工辭職,但是公司完全不肯發放補償金。她與其他女工與公司溝通,並且排班一個一個輪流向公司爭取,最後議員出面幫忙,上訴至法院後,也才爭取到了2000多元的遣散費。

 

她先生提前退休,然而應該領退休金,但是廠長硬是不肯發,他和謝阿媽去爭了幾次後。有一天,廠長叫他過去,說是要簽訂發放退休金的協議書,他拿著印章過去,結果竟被廠長給欺瞞過去!廠長將他的印章蓋在一張用親手寫的紙上,而那張紙他根本沒過目,也不知道上面寫些什麼。他發現了之後,立刻向廠長反映說要告到法院,結果廠長才拿出5000元,說這是僅有的退休金。

 

(三)台陽女礦工 80多歲的阿婆礦工

 

今天的訪談地點鎖定在菁桐,原本上午九點半約了一位礦工作訪談,不料,公車抵達菁桐站時已經將近十點,問過當地人後,又發現此去受訪者家中還得四、五十分鐘的腳程,而公車恐怕得等個一鐘頭,心想上午的訪談只得取消了。

 

走在菁桐的柏油路上,兩旁四處雖然不乏片片層層的油油翠綠,十月的秋老虎還是咬得人雙臂泛紅、汗水淋漓,正當準備咬著牙前走,路過一排約三、四十公尺長三、四尺寬的藍色矮磚房,心裡直覺這兒想必也是礦場工寮。正巧,開放的門廊前,「小姐,從台北來玩的嗎?」一個中年婦人一聲熱絡的招呼留住我,簡短地表明來意後,婦人更加熱情地說「在這裡像我這種年紀以上的人幾乎多做過礦工啦!」接著指著我身旁的老婦人「伊嘛作四十多年的礦工呢!」....

 

阿婆原本是深坑人,打小被父母送到東勢格人家當童養媳,二十出頭歲(中年婦人補充,阿婆八十幾歲了,對數字的記憶已經很模糊)又嫁到菁桐來。丈夫是菁桐本地人,家中既沒有田地也沒有山地,入坑作礦工幾乎是必然的選擇。阿婆也從出嫁後就跟著丈夫入坑工作,時約民國三十年代(阿婆又強調年代的數字他都模模糊糊記不住了,只記得當時對日戰爭還沒結束),法律並沒有禁止女性入礦坑。

 

丈夫作的是「黑龜仔」,阿婆自己算是「黑龜仔尾」,即二手、助理的意思,作的工作如「髻柴」即幫忙打樁、「掛鏈」,「黑龜」工作以掘進多少米距離計薪,丈夫的薪水大概十幾塊,而自己的薪水則通常只有五、六塊,一搬來說不到男性礦工的一半。

 

丈夫身體不好,無法適應坑內的惡劣環境和大量體力勞動,所以阿婆必須接手丈夫的工作,讓丈夫在一旁休息,看著阿婆瘦小的身軀,很難想像當時他如何夾在一群男人中也作坑道的掘進。直到法律規定女性不得入坑,阿婆才轉到坑外工作,如「撿石」(台阿腳)、「捧炭」,但工錢就更少了。

 

因為體弱,丈夫並不像一般礦工擁有大量的礦坑流動經驗。記憶中曾經和丈夫到猴硐工作,「猴硐人很『惡』,會欺負阮這款外地人!」阿婆不由得提高聲調地訴說著,他舉的例子是搶台車,因在載送礦工入坑的台車有限,往往必須排隊等候,為了趕著上工,造成礦工間搶搭台車的狀況,若搶不到,可能又會耽誤了個把鐘頭,阿婆的說法是,侯硐人總是成群地要求先上車,常常造成侯硐當地與非當地人的衝突。在侯硐作沒幾個月,夫妻決定回到菁桐來。

 

即使平日必須跟著丈夫入坑,家務也完全是阿婆自己料理。兩人並沒有生小孩,但有兩個領養的女兒,阿婆一直稱為「媳婦仔」(應該像阿婆一樣名義上是童養媳,但以女兒的身份出嫁),丈夫跟兩個女兒已經過世,現下阿婆單獨住在這房子是礦坑公司宿舍,原本這宿舍是給職員住,「礦工住的是寮啊,那有這麼闊!」。公司一直沒收房租,但前陣子,鄉代主席買下連同宿舍附近的一整塊地皮,要求宿舍住戶全部搬走,「真正有夠惡質….」阿婆控訴道,說著說著忽然仰著頭,哽咽的聲音自凹癟的嘴角吐出「阿婆這呢老,大家攏放我走啊,真正可憐呢….」。

 

遞了張面紙輕聲地安撫她,我的心又慌又酸地結束這場訪談。

 

(四)曾太太

 

桃園大溪人,目前住樹林,健談而好客。母親在礦場工作過,丈夫也曾做過礦工數年。丈夫的大哥亦是礦工,中年便因塵肺症過世,過世前告誡其弟謂礦坑工作太危險、勸其轉業,故曾先生便改學作道士。夫妻倆與小孩同住,同住之小孩從事殯葬相關生意。

 

14歲開始在礦場工作,從事坑外工,即推車、水洗、選煤的工作。因為當時生活困難,缺乏工作機會,礦場的收入又比較高,所以到礦場工作。工時大致是早上8點到下午5點,但有時要趕工,甚至到半夜;工資算時薪,當時約1.4角一天。坑外工煤塵仍然很大,曾短暫失聲,疑是煤塵造成的;因推車要用力,現在膝蓋變形;也曾被石頭砸傷手,有一指末節無法伸直。

 

婚後仍然繼續工作,談及如何照顧小孩,她說由婆婆或妯娌幫忙照顧(以前是大家族同住),因為小孩吃母奶,吃飯時間小孩就由家人帶到礦場由她餵奶,或是趕回家餵完奶再回礦場,等孩子大一點就可以幫忙帶小的。

 

工作之餘還要餵豬,家裡養了八隻豬。問到女性作坑內工,她說她作的礦場沒有,附近的礦場有,因為附近的礦場較淺。因為坑內通風不好,相當悶熱,礦工在較深的坑工作時常只穿一條內褲,如果女性也作坑內工就很不方便,只有夫妻一起比較有可能。

 

問到後來政府為什麼強制規定女性不能作坑內工,她說男的都沒的作了,哪裡輪的到女的?

 

她作的礦場因老闆經營不善,經常虧損,老闆為逃避債務或勞工福利等,公司名稱改了三次,並一度積欠工資,礦工們到法院告老闆,好不容易才討回三成工資。也就因為礦場工作環境惡劣,又有老闆積欠工資的顧慮,故在朋友介紹之下,47歲時改到密斯佛陀的工廠工作。但一年後就聽到礦場發轉業金,她因為太早離開而沒領到。曾太太後來還轉了幾間小工廠,目前晚上仍然在樹林的豆漿店工作,都是清晨才回到家,下午休息。

 

她頗自豪的說,雖然沒受過教育,當初在礦場曾受過訓練並領有執照,可以操作機器,後來在其他工廠工作時也是如此,甚至學會操作說明都是英文的機器,不是一般人可以學的來的,也表示她是有能力並受到信任的。她還提到48歲時曾到補校讀了一年多的書,為了上學要騎機車還特地去考駕照,似乎是在說明她是一個努力上進的人。

 

(五)簡女士及其鄰居

 

66歲,與丈夫及未成家的子女同住。當地為基隆七堵的瑪陵坑地區,距七堵街上有一段不短的距離,以前有礦坑,當地幾乎都是作礦工出身的,他們住的地方就是以前的工寮改建而成的。因年輕人都外出工作,所見都是老人與小孩,訪問過程中不時有鄰居來串門子,你一言我一語共同分享以前的工作與生活經歷。鄰居陳太太(63歲)和陳女士都很健談,幾乎是反客為主,成了主要的發言者。因為我們是以敬仁工作人員的身份出現的,剛開始時他們在抱怨,怎麼去年開過一次說明會後便沒消息了。

 

簡女士:父親也是從事礦工,母親在家裡帶小孩、採野菜。因為生活困苦,10多歲開始作坑外的檢石、選煤等工作,55歲退休,79年發轉業金時,因為勞保轉到製衣職業工會而沒有拿到五萬元。當地是礦工社區,三分之二的人從事礦業。附近礦坑除採煤外,也產陶瓷土,她們的工作便是把載出坑的陶瓷土石塊倒入大機器(叫石虎)內攪碎,塵灰也很多,但薪水較低。(這時簡女士的先生接著說:價錢低所以男的不會去作,所以坑外工都是女的。)問到為什麼禁止女性入坑工作,說是因為民意代表反對而禁止。(當地的女性礦工只有她領有塵肺症的重大傷病卡。)

 

以前由婆婆幫忙帶小孩,因為小孩吃母乳,所以比較乖、比較好帶。說以前因為小孩多、生活不易,並抱怨現代人都不想生育。以前每戶每月配給四兩豬肉,炒菜時只捨得稍微碰一下鍋底,要買米得走到七堵街上,要1至2小時才走得到,還要把米背上來。因為種田生活不易,以前有下港人為討生活,就到北部礦坑來工作,生活穩定後再把家人一起接來,或是娶北部這邊的媳婦,就在北部生根落葉。也有下港媳婦,因為有人託付南部人回鄉時幫忙物色媳婦,一方面當時下港人聽說頂港人(北部人)挖煤礦生活好、女人不用幫忙種田,所以就嫁到北部來。

 

陳太太:在礦場工作時曾做過天車(拉煤車上下的機器)控制工作,礦坑內的人拉一條線(類似公車上的下車鈴),以鈴聲來通知控制天車的人如何操作,一聲代表車子要停止,兩聲代表要拉車子出來。這個工作很重要,不小心會出人命,因為她有受過訓練、領有執照,所以可以負責這項工作。50歲還學騎機車,6個小時就學會了,因為不識字,就由別人教她交通規則,再用口試的方式通過考試,取得駕照。

 

陳女士:8、9歲開始選煤、作檯仔腳,後來因為老闆欠工資三、四期,又扣著她們交的勞保費不替她們繳,不然就是超過三天沒上工就要退掉勞保,所以家人就改學做水電工作。提到最近經濟不景氣,工作不好找,兒子換了不少工作,現在在開計程車,也賺不了多少錢。形容勞工像螞蟻一樣,在老闆面前是很渺小的,問到老闆積欠工資可以到法院告他,她表示沒有什麼用。問到有沒有工會,她說有,也知道那是基層工人的結合,是替基層工人反應意見的,但沒有提到工會是否發揮作用,只是說一大群人合作才有辦法,一人兩人沒辦法。以前工作倒石時撞傷背部,至今仍貼藥膏,冬天格外疼痛。附近社區都是老居民,出生便在此,亦老死於此,現在的住屋便是當年工寮隨便改建而成,雨天來還會漏水。抱怨工人很辛苦,而且錢越來越薄。

 

(六)山裡的月桃 礦工阿嬤的身影

 

過了瑞澳隧道迎面來的是鹹鹹略帶腥味的海風,左邊是一望無際的海岸,零星有幾家海產店,岸邊有幾個釣客在垂釣;右邊有一排兩樓高老舊灰暗的聚落,一兩家釣具行逕自開著。濱海公路不時有貨運車呼嘯過,除了釣客沒人會停下來歇腳,尋著地址鑽進小巷裡,引來居民陌生好奇的眼光。

 

一位阿媽出來應門。

 

「阿嬤,你好,你有沒有在睏午?我們是中興大學的學生,想要訪問以前做過礦工的人,記錄以前礦工的生活經驗和工作狀況,你有閒嗎?」

 

阿嬤說:「有啊,做礦工要問啥?我先生做過,去兒子家,不在啦,做碳礦真艱苦,我只做過坑外的工作。」

 

沒關係啦,問你也可以,阿媽你是當地人嗎?」

 

「那大家坐下來」,一面說一面拿椅子過來。「我啊出世在宜蘭,九歲給人做養女(瑞濱),想家也回不去。」

 

「你先生呢?」

 

「先生厝裡更貧苦,一家男丁都做礦工給人招贅。出火車站還要走好久,黑漆漆的路上都沒路燈。」對以前的悲苦不勝欷噓。

 

「你跟先生是在礦場認識的?」

 

「是啊,後來小孩多了就沒做了,在家帶小孩,所以我對礦工工作不清楚,也是聽鄰居說的。」

 

「你們以前就住這裡嗎?有沒有住工寮?」

 

「結婚後小孩接連出生,工寮住不下,搬出來租一間土角厝住,有一年做大水厝幾乎被沖走,後來才買這間破屋子」對自己一生的成果不甚滿意,運氣差,又沒能力。

 

「以前挖礦有很多人嗎?」

 

「有喔!後面山坡有三排宿舍,一排十幾間房子,礦工有上千人。現在的小巷子以前是熱鬧的商店街呢,比九份還熱鬧。」一面說一面指出方位,聲調高昂起來。

 

「你有去過現在的九份嗎?」

 

「有啊!我兒子帶我去的,還去參觀金礦博物館,我一樣一樣給他們介紹挖礦的工具,整條街仔都在賣芋仔蕃薯,都是外地運來的,九份哪有那麼多地可種,難不成種在眠床腳?」今昔相比,阿媽有些不甘,「瑞濱就是沒發展觀光業,人才會搬光光,出外找頭路。」

 

「你有幾個小孩?在做什麼?」

 

「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都結婚了,父母做工沒好環境給他們唸書,但也希望他們不要做工,唉,工仔人生工仔子,不讀書一個國中畢業去學師仔做鐵窗,一個開計程車,現在生意很差。沒像你們念大學多好。」擔心兒子的生活,對自己工人的身份感到無奈,羨慕坐辦公桌的,恨鐵不成鋼。

 

「你們以前下班之後都做什麼?」

 

「有閒時走到九份看歌仔戲,愛看歌仔戲,瑞濱沒得看。以前整條街都是豬肉攤,做礦要吃油份夠。」「以前厝邊就是選煤場,滿天煤灰吃飯都會沾到。」

 

坐了一下午,起來走動,指著旁邊一處空地說以前就在這選煤,選好了用卡車載出去。轉向後面說上面一排磚房就是礦工宿舍,礦坑在旁邊,已經拆掉兩排了。

 

「阿媽,我們要走了,多謝你。」

 

(七)金瓜石 銅礦女工

 

沿濱海公路往宜蘭方向騎,一邊是海岸荒野,一邊是山崖僅有短草生植披,渺無人跡,細雨霏霏,不時呼嘯經過的快車打斷我陷入彷彿時光停滯的浪漫想像。電力公司旁有一條道路通往金瓜石,山腰上一大片廠房像是鑿山壁雕出來的龐然大物,路旁溪流岩石呈鐵銹色頗怪異。順山巒曲線起伏時上時下時緩時陡,除了少數集中的聚落外其餘皆是未經開發的山野,滿山霧氣氤氳,火成岩土壤層薄且當地多雨,植被相矮小潮濕。在山下所見龐然大物原來是鍊銅場,巨大的廢煙道爬滿了半個山壁,附近溪流的岩石都被鍍上一層鐵鏽,流到海裡形成陰陽海。

 

遠遠的看見一位老婦人站在屋外,我們便走過去表示來意,阿嬤揮揮手說:「沒什麼好說的,你們沒做過問這些幹麼?要問在外面問就好了。」經過同伴再三請求終於答應讓我們進去坐。房子成L型,低矮狹小陰暗,客廳擺了神桌、一套鑲大理石的木椅、茶几、兩台一大一小的電視,僅剩人可以行走的空間,客廳後面是鋪滿褟褟米的臥室,側邊廂房作為廚房和隔間臥室書房。從前一大家子怎麼擠進來的?阿媽請我們坐下來,各倒一杯茶給我們,「你們要問什麼?」

 

許詹進阿嬤有四個孩子,國中畢業就到外面求學工作,現在散居台灣南北,有個女孩嫁給美國人現在在美國。先生50歲因肺癌過世了,婆婆前幾年過世,現在只剩一個孫子讀時雨中學跟她一起住。聽阿嬤說才曉得這個校名詩意的老學校已成了教學嚴格,遠近馳名的貴族寄宿學校,全省各地都有人把小孩送來就讀。阿嬤和孫子間一半是長幼關係,一半是相互為伴朋友的關係。看電視時一老一小各一台免得打架,收假前趕功課阿嬤拿藤條陪他熬夜,恐嚇他如果老是不聽話要去住宿舍。雖然調皮但頗以孫子的聰明和優秀成績為榮。

 

說到從前採銅礦的情況,比採煤輕鬆,一天工作8小時,坑道較寬坐台車入坑,工具是公司的不用自備。男女在53年前皆可入坑工作,但男女同工不同酬,53年後勞保施行女人不准入坑,轉到鍊銅廠工作,用腳操控電鍍步驟,長期下來膝蓋受損,「老了才知道!」,礦工的職業病塵肺病在銅礦工人還是有的,先生的肺癌也可能有關。「以前鍊銅場一開工滿天黑煙又髒又臭,廢煙沿山壁上的廢煙管排到山頂,滿山寸草不生焦黑一片。」

 

阿媽住的地方算是聚落中心,因此地租較貴(給台陽顏家),附近有小型賣生鮮蔬果魚肉的攤販,一家醫院,以前還有公車行駛,整座山的居民都依賴礦場維生,76年鍊銅場關閉人口紛紛外流,僅剩住慣老地方的阿公阿嬤或寄養的孫子,整個聚落都被掏空,留下廠房遺跡和被壓榨過的土地和勞動人民。

 

回程路上想起我的外婆,12歲就去砂石場挑石頭每天挑幾十斤,結婚後要照顧一大家子生活需求,要想辦法省錢掙錢,要養育一堆孩子,從年輕勞碌幾十年把青春體力耗盡。我的媽媽12歲去紡織廠當女工,結婚後做家庭代工、開雜貨店、整理家務勤儉持家。代代女人擔負雙重勞動,她們的創造卻隱藏在他人名下。從你我的祖父母、父母,一代又一代人,以原始的體力勞動,填飽了社會無數人的肚子,創造了社會運轉的力量,而他們卻認為自己是卑微、骯髒、無用的。他們的雙手骯髒粗糙,留有老繭疤痕,皮膚黝黑乾燥,身軀歷經自然的風霜和人為的壓榨或乾瘦或變形,一身老骨頭就是他們的一生成就。今日台灣的繁榮富裕,是多少人的血汗,多少自然資源,積累出來光鮮亮麗,這樣的光榮卻是歸於少數經營者的聰明才智,歸於政府的德政,鮮花和掌聲從來不屬於他們,而今逐漸腐朽的身影,隱沒在日復一日的海潮、風雨之中。

 

早年台灣女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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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女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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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時期日本女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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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英國的女礦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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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的話

 

左翼的社會主義者一直只強調工農的辛苦與被剝削,不但不肯承認政府與資本家的主導功能,甚至仇富反政府。他們主張最大的破綻是世上很多貧窮落後的國家,像孟加拉,像大多數的非洲國家,他們的人民十歲左右就當童工,難道他們沒努力嗎?為什麼他們連溫飽都是奢望?菲律賓印尼的人種和台灣一樣,大多數是南島系的馬來人,而且還都是「民主」國家,為什麼發展各不相同?

 

108.10.27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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