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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一輩子是為了什麼?為名、為利、為享受?大多數男人還妄想擁有很多女人,一生總在討好女人、留住女人。然而世人最終就祇是卑微的苟活。

 

本文主角是個苦命的男人,他出身社會底層,18歲擔任僕役,28歲開始遭受無數次的政治迫害,直到51歲。28歲那年,懷孕的老婆現實地打掉胎兒和他離婚,從此他獨自生活,不近女色。直到71歲時,收留一個年齡相仿、被媳婦趕出家門的老女人作伴。

 

他有沒有怨天尤人?我想在那段苦難的日子裡,誰都會埋怨老天的刻薄,但他從沒忘記過那段日子裡幫助他的人,他雖然無力回報,但點滴在心頭。而從51歲起,他將餘生轉對鄉里的奉獻,無私無盡的奉獻。

 

後來他對記者說:「我65年來到這兒,那是窮困潦倒,說個不好聽的話,幾乎就是個窮光蛋,我連個被褥都沒有。當地鄉親們跟我既不是親,又不是故,沒有任何關係,大家都在照顧我,我在他們的地方睡覺,然後給我飯吃,還介紹我到窯廠上班。我今天當然已經過來了,但請問鄉親們給我的這些恩,我能忘嗎?」接著他這個細數他的「恩人」們對他的好......

 

老頭一向認為女人絕不是男人一生的全部,性力不濟的男人總是堪不破女色,他的故事正好可以告訴世人,男人沒有女人也可以活的精彩,活的有意義,活的受人尊敬。而且,長壽。

 

 

96歲老人葉連平的故事:

 

潮新聞 2022-09-10 22:25

這份特殊的「團圓」 屬於95歲的鄉村教師葉連平

 

在安徽和縣烏江鎮卜陳村,95歲的葉連平老師在這個中秋節與教師節同慶的時候,迎來了「團圓」——很多「孩子」從全國各地趕來,他們都是這位沒有兒女的老教師40多年來教過的農村學生。

 

葉連平是卜陳學校的退休教師。他1978年走上講台,將全部身心撲在農村教育事業上。1991年,葉連平退休後對課堂念念不忘,依然一直無償為學校代課。在此期間,他眼看著卜陳村外出務工的村民越來越多,許多學生成了留守兒童。2000年,他把自己家打掃出來,創辦了「留守未成年人之家」,利用周末和寒暑假為孩子們免費補習英語。

 

22年寒來暑往,超過2000名孩子在這裡聽葉老師講英語課、在葉老師督促下寫作業。葉老師用全部心血澆灌著這些鄉村幼苗,幫助他們走向更好的生活。「我愛我的學生,不管他們在哪兒,不管他們是做什麼的,他們就像是我的孩子。」葉連平說。

 

對葉連平的學生來說,葉老師亦師如父。「從1997年我讀初一成了他學生的那天起,葉老師就成了我的'家長'。」楊鴻雁說,由於家距離學校很遠,加之家長外出務工,整個初中三年,她都住在葉連平家,之後她去了別的學校讀高中,葉老師依然去參加她的每一次家長會,甚至她考上大學,也是葉老師親自送她去外地報到。

 

7月21日,葉連平在「留守未成年人之家」教室里為孩子們準備上課用的稿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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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只有我和葉老師,但他家務全包,一點都不讓我幹。」楊鴻雁說,很多像她一樣的農村學生都曾在葉老師家吃飯、住宿,但葉老師堅持一分錢都不收。他在孩子們身上幾乎花光了自己的全部積蓄,卻對自己「摳得不能再摳」。

 

53歲的常久明帶著鮮花和月餅從上海趕來時,葉連平和更早來的學生們正坐在小教室裡,關切地詢問他們的近況,洪亮的聲音和破舊但整潔的衣衫,一如40年前常久明記憶中老師的模樣。

 

「1981年我上初一,成了葉老師的學生。」常久明說,「那時候農村孩子家裡都很窮,是葉老師跑到地裡去一個一個找家長,不讓學生輟學,我就是被他找回來的學生之一。如今我在上海開了自己的廠,是葉老師的堅持,讓我們這些農村學生走上了更好的路。」

 

「你们爱岗要像爱珍珠一样!」叶连平对来探望他的学生伋丽和桂学宝说。在叶连平的影响下,伋丽已经成为当地一所小学的骨干教师,而已经成为医生的桂学宝一边听着老师说话,一边查看老师前一阵去学校路上滑倒摔伤的手。「不光我们常来,我们的孩子都来看过叶老师,都会念叨爷爷。」桂学宝笑着说。

 

葉連平急著「攆走」這些來看他的學生:「你們趕快回去吧,別老在我這耽誤時間。」話音沒落,一個年輕女生衝進來,拉著葉連平的手大聲說:「葉老師,我考上研究生啦!明天我要走啦!」

 

7月21日,葉連平在「留守未成年人之家」教室里為英語課準備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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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連平顫顫巍巍地站起來,一連串地說著:「好!好!好!」這是他曾經教過的學生力清影,今年成為華東師範大學研究生新生,在開學離家前一天,她和自己的父親一起,特地來向葉老師辭別。

 

「你的這一步邁得很好,以後要走得更高、更遠!」葉老師拉著力清影的手說,聲音因為激動而哽咽了。葉連平又急忙拽過力團結來急切地問:「你給我說實話,經濟上有困難嗎?要說實話!」力清影的父親曾經也是葉老師的學生,父女倆一再保證沒有困難,葉連平才放下心來。

 

這時,卜陳學校剛放學的孩子們也一股腦兒湧了進來,「葉老師我來啦!」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時間,中年、青年和少年學生們圍滿了葉連平四周。對於這位一生摯愛農村教育事業的老師來說,他們就是葉連平最幸福的牽掛,他們回來喊一聲「老師」,就是一份最美好的「團圓」。

 

 

百度百科

 

葉連平,祖籍河北滄州,1928年9月出生于山東青島,上面兩個異母姐姐,下面兩個同胞妹妹,他是家中獨子,從小養尊處優,備受寵愛。父親給外國人做廚師。

 

葉連平八歲那年,舉家遷往天津,上過私塾,小學由日本老師教日語。

 

1940年,隨父親到上海進光夏中學讀初中。

 

18歲時,他隨父親到南京進美國大使館做勤雜工。在大使館工作的三年零六個月裏,葉連平認識了司徒雷登、巴特沃斯,“也見過宋子文、孫科、白崇禧等公眾人物,還跟宋美齡握過手。”

 

1949年(大陸易幟)後,葉連平同幾位居民合夥開辦了夜校,開始做掃盲工作。

 

1955年冬天,葉連平已是南京琅琊路小學羣眾夜校的總務主任。一天,户籍警突然來到學校,把葉連平抓走了,隔離審查9個多月,什麼也沒查出來。又對他管制一年,進行羣眾監督,警察經常上門讓他寫資料。審查兩年半,帽子沒戴上。但往後二十年,始終無法擺脱“特務”嫌疑。

 

老頭插嘴:中共建政後實施多次政治清洗,較著名者有:三反五反(1951- 1952)、反右(1957)、整風整社(1959- 1961)、四清五反(1962- 1966)、文化大革命(1966 -1976)、上山下鄉運動(1978),葉連平遭逢的應該是1954年開始的「肅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運動。」及其後的一連串政治鬥爭,至文化大革命結束的隔年(1978)才徹底摘帽子。

 

1960年,户籍警再次上門,叫他籤志願書,強令他離開南京。他下放到老家滄縣,住在三大爺家。

 

1963年,雙腿已腫到膝蓋,襪子都脱不下來,眼看不行了,終於咬着牙回了南京。

 

1965年,經同事愛人張廠長介紹,迫不得已才來到石跋河。

 

1970年,初冬乍寒,葉連平被押到歷陽鎮的“文攻武衞”指揮部,三教九流混在一起,關了七個多月。

 

1978年,因為人員調動,卜陳學校一個畢業班連續一個月沒有人上課。有人推薦了葉連平,已經50歲的他重回熱愛的講台。

 

1985年,葉連平被評為“全省優秀教師”。隨後,他從民辦教師轉正,烏江鎮黨委委員盛錦平動員他入黨。

 

1991年,63歲的葉連平退休了。那天,葉連平捧着教材、參考書,還有兩個省下的黑板擦,交到教導處,久久沒有走出來,“趴在桌子上哭得不像樣”,他捨不得那三尺講台,不願意離開他的學生。

 

葉連平退休不退志,投身貧瘠鄉村教育事業,自掏腰包創辦“留守兒童之家”,20年來免費給千餘名留守兒童做英語輔導,花光30餘萬元積蓄。年逾九旬的他被譽為餘熱生輝的“鄉村燭光”。

 

2000年,他下決心在家裏辦起了“留守兒童之家”,平日裏輔導孩子作業,週末集中給孩子上英語課。這些年裏,他從未落下一堂課,從未收過一分錢,年逾九旬,至今仍耕耘在三尺講台。在村民們眼中,葉連平就是村裏不滅的“蠟燭”,也是照亮孩子們走出村裏的希望之光。

 

2012年,葉連平拿出2.1萬元積蓄,連同當地政府和社會捐贈,成立葉連平獎學基金,獎勵優秀學生、資助困難學生。基金成立7年來,在社會各方支持下,陸續又投入5萬元。至今共發放10萬多元,獎勵、資助了132個留守兒童。他自費組織夏令營,每年帶着孩子們外出參觀學習,安徽省科技館、安徽博物院、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等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以此培育孩子們的科學文化素養、涵育家國情懷。



 

澎湃新聞 2018-06-11 11:51

麥田裡的守望者

 

在安徽和縣烏江鎮村民眼裡,葉連平是個「怪人」。

 

一個90歲的退休教師,每月領三四千,為了省塊兒八毛,常常騎車7公里到鎮上買菜,還要去撿菜販丟棄的蔬菜帶回家。出遠門也不捨得坐車,到南京,到蕪湖,到揚州,都騎自行車去,最遠到過灌南,300公里。

 

住著三十年前的舊平房,穿著六十年前的破衣裳,這樣節儉到常人無法理解的人,退休後,義務為學生輔導英語19年,分文不收,卻總是幾百、幾千、幾萬地為學生花錢。

 

十幾年前,縣委組織部黨員電教中心主任王小四在拍攝葉連平的紀錄片時,頗受困惑,究竟是什麼在支撐他這樣做?他跟拍了三年,似乎找到了答案,又似乎還沒有,事後他仍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葉連平在上英語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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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不理解,葉連平在各種場合下解釋了很多道理,最後只剩輕描淡寫的一句:「我的情況跟人不一樣,我的人生可以寫一本書了。」

 

一幅盲人畫

 

1984年6月的一天傍晚,天色有些暗了,15歲的常久明與父母在棉花田裡勞作,遠遠看見葉老師一跌一撞地走過來,父母叫他趕緊躲起來,別讓葉老師看見。

 

老頭插嘴:1984年葉連平虛歲57。

 

那天下午,他跟葉老師說不讀書了,然後提前回了家。他家離學校五公里路,路很難走,要過河、爬山,河在長江邊上,正值汛期。他沒想到葉老師會來。

 

葉老師是來勸他的。他成績很好,非常想讀,但家裡太窮,三個妹妹都沒讀了,父母早給他找好了師傅學裁縫。「我們全家人都很尊敬葉老師,老師一說我們肯定是受不了的」,常久明一直躲到天黑,才敢回家。

 

那個年代不讀書的人很多,少年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老師會這麼遠跑過來勸?他步入社會摸爬滾打,走過許多坎坷之後,才體會到,「那是老人的一份捨不得啊。」

 

三十四年過去了,常久明依然深刻記得,那天傍晚葉老師蹣跚走來的畫面。「每次想到這個事情都要淌下淚。」他回憶時泣不成聲,用了幾分鐘才平復情緒。

 

卜陳中學1984年初三畢業班合影,葉連平在二排右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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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久明不知道,在很多年前,相似的一幕也曾發生在葉老師身上。

 

1928年,葉連平出生於山東青島,上面兩個異母姐姐,下面兩個同胞妹妹,他是家中獨子,從小養尊處優,備受寵愛。父親給外國人做廚師,下班很晚,常常捎些茶食、水果回來,塞到他熟睡的被窩裡。

 

葉連平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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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連平父母、姐姐、哥哥(早年夭折)合影,至今保存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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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是河北滄州人,少時跟三哥學藝,彈腿不直,挨了一巴掌,賭氣跑到天津。因為沒有文化,只能給人聽差,當苦力。父親講過一個真實故事:有個濰坊人滿某在青島給外國人幹活,東家賴他偷了夫人的首飾,寫了一紙訴狀,還叫他自己送到警察局,滿某不識字,當場就被關了起來。

 

父親以上三代文盲,吃盡了苦,儘管吃穿都成問題,仍想方設法一定要他唸書。

 

葉連平八歲那年,舉家遷往天津,上過私塾,小學由日本老師教日語。12歲那年,母親因病逝世,他跟隨父親和繼母到上海,進光夏中學讀初中,學英語。

 

他對英語一竅不通,也聽不懂上海話,個矮坐前排,總聽到身後傳來嘲笑聲,幾個高個女生攔他路,用上海話罵他「十三點」。

 

他忍無可忍,跟父親說不唸書了。父親氣極,對著他胸口狠狠打了一拳。父親一輩子就打了他這一次。打完又心疼,給他買膏藥貼,軟聲勸導。

 

葉連平從此發奮苦讀。他記性好,學東西快,李白的《春夜宴桃李園序》十分鐘就能背下來。初中畢業,考了全班第一名。第二名後來成了清華大學數學教授。

 

老頭插嘴:

 

《春夜宴桃李園序》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遊,良有以也。

 

況陽春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

 

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 樂事。

 

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

 

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隨著太平洋戰爭爆發,美國雇主陸續離開,父親因此失業,開始擺攤修自行車,也騎車往郊區販運大米,經過日軍哨卡時總是提心吊膽。有次鬼子一刺刀把麻袋戳破,大米撒了一地,不敢去收。

 

在這樣艱難的歲月,父親仍堅持供他讀書。高中入讀南蘇中學,班主任林志純老師知他處境艱難,多方給予幫助。但一個學期下來,生活已到了絕境。

 

林老師聽說他要輟學,反複勸他,給他打氣,可是沒辦法,「餓著肚子怎麼念啊?」林老師實在捨不得,繪了一幅水彩畫,臨別遞給他,眼裡滿是淚水。

 

畫上是一個盲人,一手拄著一根棍,一手打著樂器,探路前行。這幅畫在文革時被燒了。

 

沒戴上的帽子

 

2018年5月5日清晨,葉連平在雨中張望,等最後一個遲到的女生。他本來擔心下雨,有些孩子來不了,沒想到48人全員到齊。

 

帶學生到南京、合肥,參觀科技館、博物館、烈士陵園等,是葉連平十幾年的慣例,每年春秋各一次。安徽省科技館有感於葉老師的行舉,從三年前開始資助,欲包攬全部費用,葉連平不答應,堅持要出車費。這次去合肥兩日遊,他出了半個月工資。

 

在濛濛細雨中,大巴奔馳在高速路上,車裡響起整齊的歌聲:「XYZ, Now you see, I can say my ABC.」葉連平在過道上站著領唱,雙手揮動,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就像他每一次上課那樣充滿激情,好像永遠不會疲倦。

 

5月5日去合肥的路上,葉連平在車裡忙前忙後,給孩子們發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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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5日,學生在安徽科技館動手製作遙控車參加比賽,葉連平在旁默默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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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到南京雨花台烈士陵園參觀,遇到三個外國人,孩子們跑去跟他們講話,對方用法語說:「我不會講英語,我們是法國人。」葉連平年輕時學過一點法語和俄語。但他最在行的還是英語,交流無障礙,曾接待過香港大學副校長何立仁(Ian Holliday)。

 

他17歲輟學那年,抗戰勝利。次年隨父親到南京,進入美國大使館工作,起初不諳英語,只能任勤雜。

 

父親的東家大衛·白格擔任一等秘書,會說中文。有次他把葉連平叫來,故意說英語:「George!A hammer,please?」葉連平一臉懵。虧他記性好,把這句話原封不動記下來,跑到樓下找接電話的李大爺,複述一遍,李大爺告訴他「hammer」就是榔頭,他趕緊拿個榔頭送去。白格摸摸他的頭,稱讚:「Good!Good!」

 

從大使館開到閉,葉連平生活在外國人中間三年零六個月,一天到晚跟外國人打交道,「把嘴練出來了」。

 

勤雜什麼人都能接待,葉連平認識司徒雷登、巴特沃斯,也見過宋子文、孫科、白崇禧、陳誠、翁同酥等眾人物,還跟宋美齡握過手。

 

在大使館工作期間,外國人給葉連平拍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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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因為大使館,我吃了大虧。」老人話鋒一轉,眼眶濕了,兩行濁淚溢出來,順著溝壑縱橫的皺紋緩緩流下。「請原諒。每每想到這個事情,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方素舊的手帕擦了擦眼角,「差點把老命送掉了。」

 

解放初期,很多勞動人民都是文盲。離開大使館後,葉連平暫時失業,閒暇無聊,便與幾位居民、同事攜手,辦起了識字夜校。津貼有限,但誰也不在乎。

 

在南京掃盲夜校,葉連平與4位女學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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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冬天,葉連平已是南京瑯琊路小學群眾夜校的總務主任。一天,戶籍警突然來到學校,把葉連平抓走了,隔離審查九個多月,什麼也沒查出來。又對他管制一年,進行群眾監督,警察經常上門讓他寫資料。審查兩年半,帽子沒戴上。但往後二十年,始終無法擺脫「特務」嫌疑。

 

「那時候怕戴,現在想想,我還想戴。反正已經受折磨了,如果戴上帽子,平反以後補發工資,那我賺到了!」葉連平在大使館每月102美元,他本可以去領退休金,但他不敢拿了。

 

1960年,戶籍警再次上門,叫他簽志願書,強令他離開南京。他下放到老家滄縣,住在三大爺家,大隊幹部們議論,南方來了個「壞小子」。

 

1960年葉連平下放時,妹夫送給他的棉背心,至今還在穿。衣服上的汗漬,是艱苦勞動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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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三年自然災害,葉連平不會幹農活,掙不足工分,雪上加霜。剛開始有點行李物件,可以坐火車到山東換些地瓜乾回來,讓全家人多撐兩天。幾趟下來,連皮鞋毛巾都換掉了。餓得不行,什麼野菜、樹皮、生癩蛤蟆都吃,吃完就拉肚子。

 

窯場同事給他吃山芋,村民收留他住。他幹不了重活,大隊安排他到生產隊。他不善農活,生產隊照顧他,讓他種樹養豬記工分。

 

葉連平再度回到石跋河,被趙興柱接納在家,那位大隊幹部曾威脅他趕走葉連平,趙秉性剛直,拍胸表態:「我趙家三代貧農,要是老葉犯法,由我代罪!」就這麼把他護下來。

 

一天清晨,葉連平正把收割的油菜攤曬在門前,隊長通知上午開會。排隊去公社的路上,民兵營長陳朝餘將他喊出隊列,叮囑他:「無論上面說什麼,都不要吱聲。」

 

那次大會批鬥十個人,算命的、要飯的、換鴨毛的等等。有個人因不肯低頭被民兵一把撂到牆頭。輪到葉連平了,憤怒控訴充斥全程,他始終一聲不吭。

 

「回到家氣死了!」一進家門,痛哭失聲。他縮在房裡,越想越難受,萌生了死念。正當此時,對門的李銀才推門進來,勸他好久,又幫他收油菜、打菜籽。

 

1970年,初冬乍寒,葉連平被押到歷陽鎮的「文攻武衛」指揮部,三教九流混在一起,關了七個多月。指揮長喝醉酒就打人,晚上常聽到女孩的哭喊。葉連平在難聞的酒氣中,也捱過兩巴掌。

 

曾收留他的同隊社員劉友良,叫他愛人趙桂珍炒了一袋小麥熟面,送到指揮部。葉連平看到她,驚詫不已,再看到那袋炒麵,差點落下淚來。

 

那種環境下,沒人敢和他沾邊,唯恐避之不及。妻子離開他,親戚疏遠他。劉友良夫婦與他非親非故,卻冒著酷暑,往返五、六十里,給他送一小袋炒麵。

 

「不是這些好人我早死了。」葉連平嘴裡念著一個又一個名字,動情地說:「這些人都是我永遠忘不了的,永遠忘不了。」

 

撥亂反正後,他曾有兩次機會回南京落戶,沒回去。當教師後,兩任教育局局長要調他到和縣,也婉拒了。

 

「我在最困難的時候來到這裡,這個地方救了我的命,這裡的父老需要我,我不能離開。」

 

這位前半生顛沛流離、受盡苦難的老人,決定紮根異鄉,把自己的一切拿出來,守望這片土地上奔跑的孩子們。

 

不務正業

 

葉連平教了四十年書,學生遍布四面八方,走到哪兒都能遇到。

 

5月11日早晨,他坐船過江去火車站看班次,三大爺的獨孫過幾天結婚,他要回滄州喝喜酒,十幾個小時,不肯買臥舖票。

 

去的時候,一個麵包車師傅喊他,是他以前的學生,叫他上車,他沒上,大概不想耽誤人家的時間。回來時,有個學生在碼頭賣魚,幫他拎東西上船,下了船,又拎下來,還給了他兩條魚。

 

卜陳學校附近的村民,幾乎家家戶戶都有他學生。退休教師老韓的兒子、女兒、女婿都被他教過,孫輩也在他那裡補課,出了四個大學生。老韓說:「他培養了我家兩代人。」

 

多年前,學生在葉連平家院子裡補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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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連平清楚記得他重新站上講台的那個日子,1978年11月24日(其時葉連平虛歲51)。這距離1955年他從夜校被拉下馬,已過去整整二十三年

 

這二十三年正是他年富力強的黃金時代。「怎麼說呢,我再也回不來了……我玩了命地幹,我也補不回來了。」

 

1978年,張廣源考上大學。彼時,他是卜陳中學初三畢業班的班主任,他一走,沒人上語文課。他跟校領導說:「你們要思想解放,我給你們推荐一個人,葉連平。」

 

「別人認為我是這裡最好的老師,但其實他可以做我的老師。」張廣源說。

 

葉連平當了近十年豬倌,負責全隊三十多個豬圈。那時候,大人們包括老頭老太都出勤掙工分,家裡只剩下娃娃。他整天在全隊區域轉來轉去,順帶照顧那些年幼的孩子。讀書的孩子放學了,經常跑來問作業,所以他對課本大概熟悉。

 

那天大隊幹部來豬圈喊他時,他正在勾豬屎,圍著大圍腰,穿著膠靴,手持釘耙。他沒有一點思想準備,從豬圈裡跳出來,就這樣全副武裝、渾身騷臭地趕到大隊辦公室。卜陳中學教導主任坐在桌後考他課本,當下拍板,讓他第二天來學校上課。

 

從豬倌一夜之間變成教師,葉連平做夢也想不到。公社派人與校長一道去南京查他檔案,帶回來的結論只有三個字:可以用。

 

他接手的是初三甲班,48個學生,之前落下一個多月課,待改的作文本堆成小山,時間緊、任務重。學生居住分散,若留校開夜班,難保安全。於是他把全班分成5個組,將鄰近村子的學生集中在一起,找個合適的人家上課,每週分別下鄉到五個組。家長都很支持,點兩盞燈照明。幾個月下來,效果頗佳,中考考上11個,比乙班多9個。

 

下一屆,葉連平從初一新生帶起,除教語文外,搞了很多課外活動,用某些人的話說,開始「不務正業」了。

 

他組織學生勤工儉學,帶他們漫山遍野去採草藥、打樹果,用板車拖到鎮上去賣。他還讓學生養兔子,養好了去賣,也賣過廢銅爛鐵。賣來的錢作為班費,買圖書文具和運動器材。

 

「賣藥材沒多少錢,怎麼能買那麼多書呢?整個學校都沒有我們班的書多。」常久明知道葉老師貼了錢。

 

他組織學生打掃廁所,要挑糞,又髒又累,他帶頭幹,一幹就是三年。還帶學生去清掃大橋、慰問養老院、到部隊營房參觀,不一而足。

 

王小四也做過老師,但葉連平當年做過的事情,很多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的。「我覺得他很接近教育的真義。」

 

那時候,葉連平不贊成照本宣科上課,自創「四步教學法」,在省內外示範推廣。在學生們看來,葉老師上課生動有趣,像講故事,完全不拘泥於課本。

 

學生說,葉老師每年每個同學至少家訪一次,不管多遠都要去,提著馬燈滿村跑,有次還跌得滿身泥水。了解情況後,尤其照顧那些家庭困難、住得遠的同學,送錢送書送衣物,邀他們到自己家吃住。學生考上大學,他親自送去報到。家長送兩個雞蛋,他都不要。

 

常久明幾個同學上學要過河,河面20米寬。有次下大雨,水勢湍急,他們找根繩子綁在腰上,坐著小盆衝過河。葉老師看到他們來了非常感動,抱著他們說:「孩子們,你們辛苦了。」類似的小事很多,讓常久明覺得,「他跟其他任何一個老師都不一樣」。

 

正直仁義

 

1985年,葉連平被評為「全省優秀教師」。隨後,他從民辦教師轉正,烏江鎮黨委委員盛錦平動員他入黨(「當」老師的第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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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錯誤?你好好幹,你老子去世,還有點光輝,就因為你這個不肖之子,貪了幾個錢,你老子死不瞑目。一頓話,把他罵得哭笑不得。

 

學生出現品行不端者,葉連平認為自己也有責任,「說明教育不到位」。幾個教育失敗的案例,讓他更加篤定,教師樹德育人,任重道遠,非一日之功。「一個教師如果言行不一致,更壞。」

 

老校長次子嚴政是葉連平的首屆畢業生,後來也當了民辦教師。一天偶然撞見嚴校長罰跪嚴政,原因是嚴政打麻將。葉連平從中調解,費了許多唇舌都無用,忍不住開砲:「你沒有資格教育他,你不要孩子打麻將,你自己打不打?」老校長不吭聲了。

 

因為訂的輔導書有誤,葉連平罵過教育局領導。因為糾了個錯字,得罪了學校主任。他性格耿直,往往對事不對人。

 

1991年一天中午,兩個老師家屬在學校後院賣菜,發生爭執,廝打了起來,場面很難看。葉連平趕過去把兩人拉開,然後跑去找時任的校長解決,但四處不見人影,找到時,他正在一位老師家裡吃飯喝酒。葉連平進門就發火:「外面都鬧翻天了,你還在這兒喝酒!」

葉連平當時已超齡工作兩年,那個學期一結束,就退休了

 

閒不住的人

 

葉連平捧著教材、參考書,和兩個省下的黑板擦,交到教導處,便沒法走出來了,「趴在桌子上哭得不像樣」。很多老師不理解,退休了有什麼可哭的?

 

高中輟學離開學校,他也是這般不捨的心情。班主任林老師十分痛心,送畫淚別,引發他對老師的眷戀。解放後,看到很多底層勞動者不識字,他們的孩子念不了書,推己及人,他自然投入掃盲工作,開辦托兒所。後來,他真正從事教育事業,體會到教師育人的特殊職責,便已立志為之奉獻餘生。

 

葉連平是閒不住的人。在南京被管制期間,沒有職業,沒有收入。「飽食終日,無所用心」是無聊而痛苦的,於是他給自己找事幹,每天打掃街道,寫黑板報,為學生補課。至今他還保持寫黑板報的習慣。

 

無論寫作、演講還是寫黑板報,葉連平從不打草稿,洋洋灑灑,一氣呵成,無一處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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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連平每天看新聞,以便及時在村里的黑板上更新時事動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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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28年,他幾乎一天沒歇。各個大隊小學有老師請假,都找他代課,短則幾天,長則三年,哪有需要,喊一聲就去了。

 

代課金300塊一個月,都還給了學校。他給五所小學買了六台二手風琴,給宋橋小學裝電燈,給龍王小學栽了100棵水杉樹,給黃壩小學種了220棵白楊樹等等。

 

退休後,葉連平到距離卜陳30公里的姥橋中學帶過一屆學生,帶他們掃了三年廁所。這屆學生至今記著他,今年春節接他去姥橋過生日,集齊了天南地北28個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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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農村學校英語教學條件差,影響升學,葉連平很著急。以前被懷疑是美蔣特務,他從不敢說英語,這時,他決定「拿出來變廢為寶了」。

 

2000年,他在自己家裡開設英語課堂(後更名為「留守兒童之家」),義務輔導小學和初中生,所需的書本用具都是他掏錢買。那間三十平米的舊屋,每天一放學,就擠滿了書桌和孩子。

 

2000年,他在自己家裡開設英語課堂(後更名為「留守兒童之家」),義務輔導小學和初中生,所需的書本用具都是他掏錢買。那間三十平米的舊屋,每天一放學,就擠滿了書桌和孩子。

 

葉連平創辦的留守兒童之家已在全縣范圍內推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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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守兒童之家的圖書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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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孩子來自周邊村,大多父母不在家,爺爺奶奶沒文化,對功課幫不上忙。六年前,鎮政府出錢把他家對門的學校倉庫,改建成兩間教室,一間供他上課,一間作為圖書室,學生可以在這裡做作業、看書、下棋、打球。

 

去年中考,卜陳學校考上重點高中八人,其中五人都在他這兒補課。「為什麼孩子有這個積極性?我不承認是因為我不收費,關鍵有效果。」

 

有人罵他二百五,說他作秀,也有人嫉恨他,斷人財路。「我們這裡有個小學老師,是我學生,說出來打我自己的嘴巴,他給孩子們補數學,收費800塊一個月。」

 

葉連平不太在乎外界的褒貶。他領過的獎都擺滿櫥窗了,這些表彰對他而言,「卻之不恭,受之有愧」;只代表過去,不代表未來;不是光環,而是負擔。

 

「如果我在言談舉止上有一點點不妥,甚至錯誤,那這個責任不都是我的,國家也要受損失,人家會怎麼說?就你還中國好人呢。」

 

這次帶學生到合肥,葉連平兩天沒睡好,等孩子們安全到家了,心才能放下來。「雖然是個好事,但出了事故,名聲就不好了。」

 

老伴對他不理解,回來朝他發牢騷,自己捨不得吃,捨不得穿,一塊錢車捨不得坐,一去合肥花掉一兩千。家裡的煤爐漏氣,封不緊,老伴去買了個新的,二十塊錢不到,葉連平硬是叫她退了回去。他的原則是,該花的錢絕不小氣,不該花的錢,一分都不會花。

 

別人說寬裕生活是「小康」,他自我感覺已是大康,不愁吃穿,可以在家上廁所,還有坐便器(注:幾年前房子漏雨,政府幫他翻修,裝了衛生間) ,「我跌跌爬爬能撐下來,已經很知足了。」

 

葉連平老伴在做飯。家裡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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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連平偶爾寫詩,他把自己住的陋室稱為「古稀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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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不已

 

最近,有幾個「重點人物」老在葉連平腦子裡轉悠,憂慮他們的成績、升學和經濟狀況,包括一個已讀高二的孤兒。

 

他至今仍堅持家訪,在他這裡上課的孩子,除了新來的不了解,每一個的家庭情況、愛好、缺點,他肚子裡都有本賬。

 

「有人奇怪老頭子還騎車滿天飛,那我不飛,孩子交給你了,如果幹不出成績,怎麼交代?」

 

五年前,葉連平在家訪路上被電瓶車撞到了,從那以後,他就經常跌倒,越來越嚴重,有次半夜跌在地上,昏迷了。居校長送他到南京醫院,查出是腦溢血加腦膜炎。

 

一開始醫生說他年紀太大,沒辦法了。居校長求醫生,說他是中國好人,現在還替孩子們免費上課,醫生才願意做手術。但風險很大,成功率只有5%,「可能下不了手術台」。

 

也許是福報,手術很成功。本來要住院一個月,但第四天葉連平就急著出院了。醫生犟不過他,打印了一張自願提前出院的證明讓他簽字,才肯放他走。

 

當時頭上蓋著紗布,線還沒拆,根本走不了。他先打電話給居校長,問他能不能來接,居校長勸他好好休養。他又打給南京的學生,一個退休區級幹部,來了兩輛車,夫妻倆用擔架把他抬上車,一直送到家。

 

過了一禮拜到南京拆線,醫生說:「你這個老頭,我們都沒見過,這麼大的手術你四天就往家跑,你回家能幹什麼啊?」

 

不光心疼住院費,葉連平也想早點回去守著留守兒童之家,雖然上不了課,但每天都有學生來借還書。他天天坐在那兒,一邊借書,一邊寫回憶錄。

 

以前沒時間寫,週末兩天上課,週一、週二改作業,週三印講義、上書法課,週四、週五備課、家訪,一天忙到晚。

 

每週末上兩天課,葉連平要花1-2天批改80多份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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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韓勸他不能再這麼勞累,身體吃不消,他說:「老韓啊,正因為我不行,我再不幹我沒時間了。」

 

別人勸葉連平不要教書法,怕他累著。葉連平說:「我憋不住啊!現在我們的老師有多少人毛筆拿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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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王小四問他為什麼退休了不好好享福,他滿臉笑容:「我已經在享福了,我非常幸福。這樣的工作可比休息強多了!」一天到晚跟孩子們在一塊,使他常常忘記自己已是耄耋之年了。

 

對他來說,老有所為才能老有所樂。他有個十六字心志:生命不息,戰鬥不止;鞠躬盡瘁,死而不已。「我活一天我蹦一天,走了就走了。」

 

他已安排好後事。如果走在老伴前面,除了留下一定的生活費,他會將全部積蓄捐給葉連平獎學金基金。這個基金成立七年,他陸陸續續投了五萬。

 

其次是將遺體捐獻給安徽醫科大學。他有五個學生讀安徽醫科大學,過年來探望時,曾提到做解剖學實驗沒有人體標本。

 

葉連平沒有後代。他的首任妻子曾懷過孕,因為他政治上受到懷疑,妻子將孩子打掉,與他離了婚,現在這個老伴是他71歲時收留的,那時她被兒子兒媳攆出家門,處境狼狽。

 

葉連平與老伴沒多少交流,兩人聽力都不太好。學生說,爺爺奶奶偶爾吵個架,互相聽不見,各說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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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無兒無女,但學生滿堂,桃李天下,也是另一番慰藉。眼下他最大的遺憾是找不到接班人,「我走了以後,這些孩子們誰管?」

 

目前寄宿在葉連平家的學生是特困戶,家離學校很遠,沒有電,從初一開始住到現在,馬上要中考了,她功課不太好,葉連平答應她無論考好考壞,不用擔心經濟問題,「只要爺爺有口氣,不會讓你念不起書。」她以後想當老師,改變農村教育現狀,「希望像葉老師一樣創造人才。」

 

春去秋來,日昇月落,孩子們從各地匯聚於此,學習,嬉鬧,奔跑,成長,又散落四海。葉連平像一個稻草人,風吹不倒,雷打不動,守著這片鄉土,這間教室和這些孩子們,直到生命盡頭。

 

放學後,孩子們來到留守兒童之家,圍著葉老師問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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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老師再見!」孩子們每次都說。

 

和縣文聯主席說他是「永不熄滅的燭光」,他不同意,「我有這麼亮嗎?我給自己的評價,充其量不過是個螢火蟲。」

 

112.08.08彙整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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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湳里:老頭談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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