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湳里：老頭談性

玄燁活了六十九歲，在位六十一年，先後立了三個皇后。

玄燁的女人很多，而且越老越多，尤其是他六次下江南，每次地方上總送給他不少江南尤物。對這些小妖精玄燁可是來者不拒，以至到他死時，後宮留下一大堆年輕又飢渴的女人，讓兒子雍正公務之暇，忙得不可開交，間接促成兒子的短命。大陸有位有學問又無聊的學者張珍幫他統計，康熙四十六年，五十四歲的玄燁後宮裡單單是有名號的嬪妃中最低一級的「答應」就有二百零九人，因為人數太多了，所以玄燁又把這一級區分為大答應、答應和小答應。這讓我想起合庫的襄理也分一等襄理、二等襄理和三等襄理，眼淚差點沒掉下來。

但從康熙二十八年七月玄燁的第三任皇后死後，往後的三十幾年玄燁就不再立后，那年他才三十六歲。

精明的玄燁對女人有個特殊的體認：女人不能寵，女人一寵就會恃寵而嬌，更會因此亂政。所以他對喜歡的女人，常臨幸、常疼愛，但就是不給她們名位，刻意貶低她們；女人身份低就不敢作怪，也無法作怪；不但不會作怪，還會努力地巴結男人來固寵。說來玄燁還真的是個睿智的男人。

玄燁的皇后名位是用來做政治工作的，這是當年阿嬤教他的。

玄燁第一任皇后孝誠是康熙四年七月冊立的，那年玄燁十二歲，足歲十一歲。

孝誠，姓赫捨里氏，比玄燁大幾個月，當時十三歲。是首席輔政大臣一等公索尼的孫女、領侍衛內大臣噶布喇的女兒。

玄燁大婚冊后的時間與對象是阿嬤孝莊做的主，這是孝莊為阿孫兩年後親政舖路。玄燁並不喜歡這女人，娶她之後也不常撘理她，幾乎把她冰著。

小玄燁這時喜歡像大媽孝惠那種大女人。婚後四年，康熙八年，十七歲的孝誠才生了個兒子承祐，可惜活到四歲就夭折了。

康熙十二年，玄燁獨排眾意挑起了三藩之亂，局面弄得不可收拾。這時孝誠的春天來了，聰明的玄燁知道岳家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他需要岳家的支持，於是他開始努力的疼愛孝誠。努力的結果，隔年五月孝誠生下皇二子胤礽，這是孝誠第二次懷孕，也是最後一次，命薄的她在生產過程難產死亡，得年二十二。

史書一直瞎扯玄燁和孝誠感情很好，孝誠死後玄燁為她守靈滿七天，也多次去殯宮看孝誠，後來暫厝五十華里外的鞏華城，頭幾年玄燁不辭勞苦，幾乎每個月去看望好幾次。弱智的史者不曉得玄燁天生是個好演員，這些都是要演給岳家看，這時他需要岳家的大力支持。史家以為兩人感情很好，其實孝誠生前玄燁從沒對她好過，皇后的寢宮他可從來就沒走的這麼勤。她死後玄燁所有的表現都是表演給岳家和眾人看。第二年胤礽周歲，玄燁打破前幾代沒立太子的習慣，照漢例冊立兩歲的胤礽為皇太子，這些都是要換來赫捨里一族的支持。

三年後，康熙十六年玄燁抬著阿嬤的招牌立了繼后。新皇后是當年和孝誠一起進宮的孝昭，她姓鈕祜祿氏，是鰲拜死後僅存的輔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兒。明眼人一定看懂，這次立后又是政治考量。此時吳三桂打的正猛呢！玄燁還是要朝中大臣的支持，尤其是遏必隆。然而孝昭也命薄，立后祇有六個月就死去，得年二十五。玄燁幾乎不曾碰過她，她進宮十幾年一個子女也沒生。

剛巧吳三桂也在這年死去，情勢大勢已定。照玄燁的意思，他不想再立后了。因為皇后的身分和大媽孝惠相當，玄燁一直把太后當皇后用，立個皇后會很尷尬。後來他孫子乾隆凡事都學阿公，也把親娘當馬騎，以致皇后抓太后的姦這種尷尬的戲碼就不時發生，結果兩個白目皇后因此送命。

孝昭死後玄燁的後宮裡皇后一直缺位，次一級的皇貴妃也缺位，皇宮裡除了太皇太后孝莊和太后孝惠，最高等級的妃子是貴妃佟佳氏。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佟佳氏病重，眼看不行了，玄燁冊立她為后，佟佳氏祇當了一天的皇后，隔天就死了，享年四十，死後謚號孝懿。玄燁立她為后的原因，一方面她是玄燁生母孝康的侄女，孝康弟弟佟國維的女兒，兩人是姑表兄妹。另一方面，玄燁對她倒是真的有感情。

玄燁立她也很值得，隔年的大清國第一次對準噶爾用兵，佟佳氏的父親佟國維和大伯佟國綱就為大清拼老命，佟國綱還此壯烈地戰死在蒙古草原。

佟佳氏和兩任前后一樣，也是在康熙四年冊后時進宮，康熙十六年冊立鈕祜祿氏為繼后時，把她升為貴妃。鈕祜祿氏死後三年，康熙二十年再晉皇貴妃。孝懿一直無子，康熙十七年玄燁把當時還祇是宮女的烏雅氏剛生下來的皇四子交給孝懿扶養，這個皇子就是後來的雍正。此舉對母子三人都是個榮寵。兩年後孝懿終於生了一個女兒，可惜生下一個月後就夭亡了。

野史記載烏雅氏本是孝懿的宮女，有次玄燁性起打算找孝懿愛愛，不巧孝懿不在，已經在興頭的玄燁看到前來侍候的宮女長得很對他的胃口，於是當場開工幸了她，誰知一砲就中，那年玄燁二十四歲，烏雅氏十八歲。烏雅氏生子後連升四級，跳過答應、常在、貴人，晉為德嬪，這在吝於名位的玄燁來說是個異數，顯見烏雅氏深受玄燁的喜受。她生的這個兒子取名胤禛，就是後來的雍正皇帝。雍正自小由佟佳氏扶養，所以和生母一直不親，後來母子兩人還發展出奇怪的對立關係，這部分在雍正那章再講。

玄燁一輩子祇立三個皇后，第四個有皇后稱號的女人是嗣皇帝雍正的生母烏雅氏，雍正即位時尊封為太后，有個性的烏雅氏硬是不接受，不久就莫明其妙的死了，死後兒子還是給她安上皇后和太后的頭銜，兒子還給她一個有趣的謚號：恭，所以烏雅氏的廟號就叫孝恭仁皇后。其實烏雅氏對康熙恭，對其他的妃子恭，對兒子雍正可一點也不恭，她是史上第一個拒絕兒子給她太后頭銜的女人。

清史后妃傳記載：孝恭仁皇后，烏雅氏，護軍參領威武女。後事聖祖。康熙十七年十月丁酉，世宗生。十八年，為德嬪。二十年，進德妃。世宗即位，尊為皇太后，擬上徽號曰仁壽皇太后，未上冊。雍正元年五月辛丑，崩，年六十四。葬景陵。子三：世宗，允祚，允禵。允祚六歲殤。女三：其二殤，一下嫁舜安顏。

這段文有幾個地方需要說明，第一是烏雅氏出身很低，史書裡記載她的父親祇是參領，屬中級軍官，但這裡頭是有花樣的，史書記的是最後的官銜。當年烏雅氏進宮不是由選秀女的途逕，以她的姿色，如果是選秀女入宮，即使沒被選中當嬪妃，也會有個名號，不會當個侍候人的宮女。所以她應該是罪人之女沒入宮庭。她父親威武當年可能祇是個犯了罪的兵痞。所以後來不管是老公玄燁，還是兒子胤禛都沒給威武多大的官位，參領的官銜是死後的追贈。甚至「威武」這奇怪的名字可能也是隨便掰的，烏雅氏年幼入宮可能根本就不知道爹娘的名字。

第二是烏雅氏是玄燁最喜歡的女人。男人嘴巴講什麼都算不得數，愛是用做的，真的愛就會努力的做。所以后妃是否得寵就看她生育的子女數。

玄燁一生女人無數，兒子生了三十五個，女兒二十個。烏雅氏和玄燁初戀的情人榮妃並列第一名都生六個，烏雅氏生三子三女，榮妃馬佳氏生五子一女。但榮妃在康熙六年為玄燁生下第一個兒子承瑞（早夭未敘入排行），直到康熙十六年生了皇三子胤祉後，往後四十幾年玄燁就沒再讓她生小孩了（榮妃死於雍正五年，享壽七十以上）。烏雅氏卻從康熙十六年生了雍正，一直到康熙二十七年生皇十四子胤禵。其他的后妃最多祇生三個子女，包括雍正的好兄弟胤祥的娘敏妃、生皇九子胤禟，後來被胤正貶為母豬的宜妃（電視劇裡的宜主子）、通嬪那拉氏，以及玄燁晚年得寵的漢女密妃王氏及襄嬪高氏。

雍正給娘一個很奇怪的謚號：恭（前頭的孝是清朝皇后必有的，後頭的仁是皇帝老公的謚號，也是皇后才有）。烏雅氏和兒子胤禛從來就不對盤，因為胤禛一出生就給當時烏雅氏的主子佟佳氏扶養，佟佳氏貴為皇貴妃，佟家後來號稱佟半朝，子以母貴，胤禛和佟佳氏感情很好。烏雅氏隔兩年再生的皇六子胤祚祇活到六歲就早殤。偏偏胤禛心目中卻祇有佟佳氏，不肯和烏雅氏親近。又過了八年烏雅氏才再生皇十四子胤禵，烏雅氏就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胤禵身上，她對胤禛有醋意也有很深的恨意。所以後來胤禛繼位，給她上太后稱號，烏雅氏創下中國歷史唯一的例子，老娘不接受。野史說孝恭是因為胤禛奪了十四皇子的帝位，讓她真太后變假太后所以不肯接受，其實這是個弱智的想法。孝恭自生下胤禛以後，兒子就被佟佳氏所奪，佟佳氏很疼胤禛，孝恭好幾次私下要和胤禛敘母子之情，然而聰明的胤禛怕傷養母佟佳氏的心，始終和孝恭保持相當的距離，四十幾年的母子互動讓孝恭懷恨在心，所以拿趬不認這個皇帝兒子。當上皇帝的胤禛後來親自去求了好幾次都沒用。事情就這樣懸著，讓嗣皇帝好生難堪，還好五個月以後烏雅氏離奇死亡，死人不會再拒絕了，胤禛才把皇后和太后的封號給她霸王硬上弓安上去。

雍正給娘安個「恭」的謚號，不知是對娘的期望，還是開娘的玩笑。或者……另有隱情？

六十四歲的孝恭其實沒死，她和宜妃一樣都成了四十六歲的雍正皇帝的寵物。因為這樣，雍正生前雖然一再推崇老爹康熙，死後卻不敢和老爹相見，同葬清皇陵。雍正生前扯了一堆奇怪的理由就是不肯和老爹同葬在一塊，後來親自選定陵寢，離原來的皇陵有千里之遙。有趣的是到了雍正的兒子乾隆，想來也做了對不起老爹的事，所以也不想和老爹葬一塊，於是乾隆訂下大清國皇帝死後父子不同葬，祖孫同葬的怪規矩。後世史家為了區分，稱原來的為清東陵，雍正開始的為清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