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湳里：老頭談性

老頭一向喜歡看神話，神話裡隱藏著先民的事跡。遠古時的真人真事經過人們一再傳述與繪染成了民間故事，往後經過漫長的歲月，先民當年的事跡有很多已不符後代的道德規範，於是有些民間故事成了神話，畢竟神仙可以不受世俗的規範；有些民間故事經過道學家的一再修飾與扭曲成了童話，當然，也有的成為禁忌。

文明進步是件好事，然而文明也帶來了虛偽。當衣食無缺時，人類變成了虛偽又擅於作假的動物。人們在閒暇無聊時喜歡談論八卦，無知又無聊的人更喜歡造假與說謊。隱諱的真相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消遣，神話和童話，就如同街頭巷尾的傳聞，內情有真有假，然而其中的蛛絲馬跡可以讓人們看到先民「純樸」的真相，以及現實的醜陋。當然，還有後人無恥的造假。

白雪公主是個舉世皆知的童話，故事裡敘述白雪公主在母后逝去後成了繼后的眼中釘，繼后一再想要除去白雪公主。繼后幾次謀害公主也都得逞，美麗的服裝、漂亮的首飾，以及美食都能讓公主上勾，顯示公主徒有美貌，其實是個幼稚膚淺、易受誘惑的女人。當然，硬要幫她講好話，也可以說她是個沒心機的天真少女。有趣的是，繼后對公主一再出手，並非血緣的排斥，故事裡繼后並未生育，故事告訴讀者繼后出手的原因竟是她嫉妒公主的年輕貌美。童話的讀者大多疏忽了這點，公主的年輕貌美對王后其實不應有影響，除非兩人是競爭者，公主的年輕貌美威脅了王后，然而如果公主對王后造成威脅，兩人競爭的是什麼呢？

雖然王后的一再出手並也都得逞，卻都沒能害死白雪公主，年輕貌美的女人總是貴人特別多，總能逢凶化吉。最後一次，王后以毒蘋果毒殺了公主，然而王子出現，深情的一吻救了公主，從此公主與王子過著快樂又性福的生活。

台譯版的故事淡化了一再謀害公主的王后最後的下場，故事說王后受到天遣，被閃電擊中而死。然而英文版卻如實地揭露原本殘酷的結局，王后被迫穿上燒紅的鐵鞋，在公主與王子的婚禮中哀號的跳著，熾熱的鐵鞋讓王后疼痛哀號，如同跳舞般地一直跳到死。這種殘忍的結局是堅持「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的中國人所不能接受。有趣的是，所有版本的結局幾乎都模糊了國王的存在，當公主有了王子，繼承王位是必然，國王於是必需消失，然而實情呢？

東非也有類似的傳說故事，但主角是兒子，兒子和老父爭奪女人們的交配權，那些女人原本是老父的妻子，包括兒子的生母。然而兒子在所有的女人，包括他的祖母的幫助下，逃過老父的謀害，最後如同白雪公主的故事一樣，邪惡的老父自取滅亡。自古以來人類就擅於美化自己醜化競爭者。

民國八十八年八月，台灣出版日本女作家「桐生操」在日本頗為暢銷的兩本作品：「令人憻慄的格林童話Ⅰ」與「令人憻慄的格林童話Ⅱ」，書中揭露了很多人們不知道的真相。原來現行存世的格林童話其實是經過七次的修改版，當年格林兄弟蒐集了日耳曼地區的民間故事寫成了格林童話，初版的童話揭露了很多人性的醜陋面，在道學家眼中不但不適合兒童閱讀，也不適合成人閱讀。格林兄弟在社會壓力下一再改寫，在兄弟倆死前總共修改了七次，最後格林童話真成了「兒童」讀物。

其實在「令人憻慄的格林童話」台譯版出書前四個月，台灣也出版了日人倉橋由美子著的「殘酷童話」，高橋女士不專以格林童話為主題，她針對歐洲和日本童話，挑選了十來則故事揭露真相並作演譯。前後三位留法的日本女人對童話的背後相當有興趣，她們道出的真相令世人訝異，在日本相當暢銷，人們對真相和八卦同樣有興趣。

「令人憻慄的格林童話」的第一篇就是白雪公主。格林兄弟蒐集傳世民間故事的初稿和初版裡，和公主一再作對的其實並不是繼后，公主的生母並沒有在生育中死去，國王當然也沒有再娶，一再謀害公主的竟是公主的親生母親。如此的真相會讓兒童對母親產生恐懼與戒心，不適合兒童閱讀，當然也不適合社會道德的要求，於是格林兄弟祇好把王后改成繼后。

王后和公主的衝突點在於逐漸成長的公主越來越美麗，而王后卻面臨年華老去的窘境。王后失去的不祇是青春與美貌，更重要的是國王的寵愛。同胞們受限於文化的差異，將英文Queen譯為王后，也把Queen想成中國王朝裡皇帝的首席配偶，其實在中世紀以前的西方世界，Queen是女王之意。當時很多小王國都由兩大家族組成（直到十五世紀末的西班牙仍然如此。這也是當時英國女王伊莉沙白終身不嫁的原因，她不想和人共享王權，她的頭銜就是Queen），國王由其中之一家族之首腦成員出任，Queen則由另一家族的成員出任，王與后有著幾乎相同的權力，兩個家族透過婚媾緊密結合，維繫他們的統治力。國王如果早死，通常由國王的兄弟繼承王位並與前王的Queen結婚；國王如果活到中年才死，此時王子應該已成年，王子將繼承王位並和有著Queen頭銜的生母結婚。這和中國商代的兄終弟及，其後的周代卻是父死子繼的道理相同，主要的因素是人壽的問題。然而相同的是繼承人繼承的不祇是王位，還有前王眾多的妻妾，當然，也包括嫡嫂……甚至生母。大文豪莎士比亞改編的名劇哈姆雷特就是描述老王死後叔侄爭位的故事，故事最後以悲劇收場，其實王子所爭的不祇是王位，還有生母的交配權，這是故事裡不敢明講的醜陋。如果在奪權中王子獲勝，王子不會客氣，將會演出希臘神話中奧底帕斯的戲碼，把親母當成妻子。反之，Queen如較國王早死，則依當時的狀況，新后將由她的姐妹或女兒出任。當時的西方人仍未脫去自然演化的遺緒，他們不重視倫常，他們更重視兩個家族權力的維繫。

白雪公主的故事裡，王后不厭其煩地每天詢問魔鏡：誰是世上最美麗的女人。世上其實沒有魔鏡這東西，魔鏡是個隱諭，魔鏡就是國王的內心。自然界的演化讓男人幼時戀母，老時戀女，男人除了奧底帕斯情結，還有蘿莉控情結（稚女情結）。當然，女人也一樣，女人在小女孩時會有戀父情結，但當女人成為熟女時，就會對年輕力壯的小狼狗有無限的興趣。王后天天詢問著魔鏡，顯示她的擔心與恐懼，她擔心年輕的公主奪去她的男人，然而不幸的是事情的發展就如同她擔心的，老王戀著幼女，而寡廉鮮恥的小妖精也不避諱的和母親爭奪父親的寵愛。公主原本就是王后死後的繼承人，然而她卻提早行使她的繼承權。這是場母女床第之爭，也是生死之爭，最後王后以慘敗收場。奪床失敗、心有不甘的王后三番兩次設計陷害公主，不幸的是，所有的人都站在年輕貌美的小妖精那邊，謀害女兒失敗後的老女人被狠心的男人殘酷的處決。童話故事裡出現了解救公主的王子，王子娶了公主，兩人過著快樂又幸福的日子。然而，現實生活裡其實是老畜牲殺了髮妻，娶了女兒。

真相，總是令人不堪入目。

順便一提，森林中的七個小矮人在華德迪斯耐的動畫電影中可以是七個可愛的小人，但真實電影版和現實生活中小矮人其實就是侏儒，侏儒因為先天基因不良，以致腳特別短，然而侏儒的其他器官並未異於常人，成年的侏儒也會有根正常人的男根。童話故事隱諱了白雪公主的父女亂倫，但也敘述公主逃離皇宮的那段日子裡和七個小矮人同居，雖然隱諱但也點出了公主的淫亂。這也是歐美Ａ片一再著墨之處。

註1：桐生操其實不是一個人，是為兩位有相同背景的日本女性作家的共同筆名，兩人均曾留學法國，一個就讀巴黎索本奴大學，一個就讀里昂大學，她們都主修法國文學與歷史。歸國之後，兩人便以「桐生操」這個筆名共同創作，她倆陸續發表以歐洲文藝復興時期為主題的西洋人物評傳，並收集整理史書上未記載的野史佚事，在日本頗獲好評。

註2：倉橋由美子，日本高知縣人。就讀明治大學法文系時，以小說《巴爾泰》入選明治大學學長賞，該作品後由平野兼先生推薦予文藝時評，成為芥川賞入圍作品，同作品亦獲得女流文學者賞。後又榮獲田村俊子賞。其文風詭祕多變，備受好評，是獨特的當代女作家代表。主要作品有《殘酷童話》、《倉橋由美子之怪奇故事》、《聖少女》、《亞馬諾國往還記》（以上皆為新雨出版）等。倉橋也曾留法，我懷疑倉橋是桐生操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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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林童話裡還有個「睡美人」的故事，這故事也很有意思。

故事的尾聲，公主因為受到詛咒而沈睡不醒，然而在公主沈睡百年後，來了一位英俊的王子，王子親了公主一下，公主就復活了，於是就像所有的王子與公主的故事，從此兩人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隱藏在童話背後，被作者淡化也扭曲的真相是，這其實是個母子亂倫的故事。故事輕描淡寫，卻明白的告訴讀者，公主其實比王子大了百歲。王子算來應該是公主的孫代，甚至曾孫代，現實的是兩付器官並不計較。當然，兩個當事人也沒在意。王子用嘴親了公主，公主就復活了，於是王子娶了公主。讀者對故事的結局不會有意見，畢竟這祇是個童話，大家都忽略了這故事有那個味道。

大自然為男人和女人規劃了不同的性力，男人的賞味期與續航力，相較女人而言其實相當短暫。自然界大多數的雄性動物即使在牠們壯年時也都無法滿足雌性，牠們祇有單純的繁殖與發洩的衝動，牠們其實並沒有取悅母獸的能力，當牠們老衰無力時，大自然會殘酷地進行淘汰，年輕力壯的公獸會打敗牠，接收牠的妻妾。現實生活中，老男人藉助社會道德和家庭結構保住了他擁有的女人不致為年輕的公獸所奪，然而他已無法執行他的天職。大多數的女人迫於社會壓力祇好讓自己的身體開始休眠，當然，有少數積極的女人會努力的為自己尋找春天。

現實生活中，婚姻讓大多數的女人最多可以享受二十年左右的性生活，而後配偶開始逐漸無力再舉，女人的性器官在往後的時日祇好進入休眠。不久，原本的桃源芳徑因為無人探訪成了閉澀蒙塵的幽徑，更年期也隨之來到，大多數的女人至此祇能安分進入老婦人的人生。其實女人即使進入更年期，如果能有男人一再寵愛與探視那個桃源幽谷，女人仍能有性福的人生，直到人生的尾聲。然而令人遺憾的是，那個人，並不容易遇上。

當女人的身體進入休眠期時，此時的她正如童話裡被詛咒的睡美人，如果有個年輕的王子前來親她一下，沈睡的美人就會復活，然後……和王子過著性福又快樂的生活。童話裡隱諱不言的是，其實每個家庭中都有個睡美人，也有個躍躍欲試的王子。成為睡美人的女人通常已是熟女，多年的婚姻生活讓她不再羞澀，家居也無庸有太多顧慮，女人到了熟婦階段家居衣著通常都非常隨便。夏日的夜裡，女人祇會穿著褻褲睡覺，通常連胸衣都不會穿。熟女成熟又幾近全裸的身體雖然已無法讓那個同床共枕多年的老男人提起性趣，但卻會讓小男孩夜夜難以釋懷。每個小男孩成長過程中大概都會歷經這一幕，媽媽幾近全裸地睡在床上，女人其實無意，祇是令人心動的美肉總會引誘小男孩上前，上前探索媽媽的美肉。當有一天，鼓足勇氣的王子上前親了沈睡的美人，喚醒了熟女，也喚醒熟女體內的慾望。此時睡美人就不祇是個童話故事，而是一齣畸情又浪漫的好戲。可惜，這齣戲，通常不能有觀眾。

104.08.14初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