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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日線 2019/08/14

中國二線城市如台北?在湖南長沙交換近一學期後,我是逃回來的

 

撰文:廖文綺/讀者投書

 

為什麼我要回台灣?

 

2019 年二月,飛機在一片朦朧陰雨中降落中國長沙,我期待兩年之久的交換生涯,在一片慘淡的天空之下拉開序幕。事後回看,那場凍到骨子發麻的冷雨,是未來 3 個月的隱喻。

 

先公布最後的結果好了:我是逃回來的,甚至連一學期都沒有待完。

 

雖然遇到價值觀嚴重迥異的室友是一大原因,但更關鍵的因素是,我找不到在中國繼續待下去的動力。或許人文藝術學科去中國求學本就是緣木求魚吧,但我曾經是抱著對中國影視產業及歷史文化的高度憧憬,才爭取至中國交換的,可惜一踏上那塊土地,便是幻滅的開始。

 

中國二線城市的特色:一張鐵皮,兩個世界

 

長沙市中心一景。圖/廖文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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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湖南長沙並非一線城市,當然也不是抱持著對大城市的嚮往而去的。只是江湖傳言說臺北和中國的二線城市差不多,也就天真地以為能保有與臺北相當的生活水平。

 

然而,實情絕非如此。

 

或許臺北的市容是又老又醜,乍看之下比不上高樓林立、建築設計新穎的長沙市中心,然而實際居住過一段時間就可知,長沙繁榮的市中心其實只有小小一塊五一廣場,大概不會超過 3 站公車站的距離。而除此之外,大概都是灰敗的矮小樓房,破敗等級以市中心為圓心呈直線上漲。

 

「在長沙有個奇特景象,你會看見一個商場旁邊有一個村。」

 

村。真的是村。

 

我第一次見到村是在武漢,當時甚至還想不到一個合適的名詞,一直到中國同學和我如此形容後我才恍然大悟。

 

當時一個人在武漢,準備回青旅,看地圖上 10 分鐘的路程便天真決定要步行,實際走過才發現沿途馬路在施工,被迫繞道,沒想到竟繞進一個小村。先是看到擺地攤的菜販,接著走進狹小巷弄內,看見肉販,就像市場見到的那樣,幾條鮮紅帶骨的肉大方掛在門口,腥味四溢。

 

轉過一個彎,路旁地攤的籠子裡關著幾隻雞、鴨、鴿子,若是注意看,甚至會從中發現白絨絨的兔子!再一直走到住宅區,路人漸少,建築也越來越簡陋,路面甚至不是柏油而是壓實的黃土,這才後知後覺發現我不小心繞進一個小村了。但是,我明明才剛從一個熱鬧的觀光景點走出,抬頭還看得見青旅位處的高樓密集區,怎麼就繞進一個我在臺灣鄉下都沒見過的破落村莊?

 

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中國貧富差距的強烈衝擊。

 

馬路內與馬路外,一張施工鐵皮隔出兩個世界。

 

馬路外是數棟矗立在遠方的高聳建築與塵土飛揚的天,泛著清冷色跳;馬路內被陽光曬出一片暖意的土牆建築,拙樸,卻與這片城市氛圍明顯格格不入。

 

後來我又陸續走過幾個城市,發現這就是中國二線城市的特色之一:城市中一些區塊已經快速發展,築起成片高樓;旁邊的單元樓卻彷彿被時代遺忘,還是五六零年代貧窮破落的模樣,形成落差巨大的突兀景觀。

 

從武漢長江大橋看下去的村落。圖/廖文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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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口中「不錯」的宿舍,設備卻十分落後

 

湖南大學附近的村落。圖/廖文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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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作為一個來自臺灣的交換學生,當然不可能成為新大樓的住戶之一,也沒那麼幸運住進條件較好的留學生公寓,只能和當地學生一樣住普通的學生宿舍。

 

提著行李,穿過簡陋的宿舍大廳,踏過潮濕陰暗的走廊,終於來到未來一學期落腳之地。推開吱吱嘎嘎的墨綠鐵門後,印入眼簾的是一間陳舊簡陋的房間。

 

然而,貼滿惡俗卡通貼紙的陳年衣櫃和書桌、生鏽的鐵梯,以及其上脆弱的鐵床、滿室的霉味和在地上積出一攤水的溼氣,都遠不及一間浴室令人崩潰。一般公共廁所大的小小空間裡,正中央是個平面蹲廁,探頭可直接看見漆黑無底的水管,還會有蟲子爬上來。而熱水器和蓮蓬頭就釘在這間狹窄廁所的牆上,蹲廁旁。也就是說,洗澡必須小心翼翼踩在蹲廁周圍僅有的地面,不小心踩空還會跌進馬桶裡。

 

抵達第一天,我一邊沖著只夠洗 20 分鐘的熱水,一邊哭,甚至連馬上訂機票回臺灣的念頭都有。不知道是不是我見識少,活了 20 年還真沒看過這種「聰明」的設計。中國如此幅員遼闊竟連另闢一間浴室的空間都要省,讓人連洗澡都不能安心。然而當地的同學都早已習慣這個設計,不懂我們這些臺灣來的交換生為何對廁所反應如此之大,甚至告訴我們這棟已是這間大學最好的宿舍。「有空調,不錯了。」

 

後來我和一位來自四川的朋友聊起這邊的衛生條件,他說在他家鄉還有地方連熱水器都沒有,洗澡還要用鍋爐燒水。甚至,「當你們宿舍整棟樓水管壞掉的時候,燒鍋爐的大澡堂開放通知就會下發了。」友人如是說。

 

事後去了位於四川邊陲深山的稻城亞丁一趟,才知道宿舍的衛生條件真的算不錯了。

 

稻城亞丁位於青藏高原東部,海拔大約在 4 千到 5 千公尺左右,高原區引水不易,物資輸送也不易,沿途的公共廁所一律沒有門、沒有水,只有低矮隔間隔著,甚至還上過底下就是一條無水水溝,連茅坑都沒有的廁所,臭氣沖天。想去號稱「藍色星球上最後一塊淨土」的稻城亞丁,除了要備妥高壓氧,還得帶上幾瓶專門用來洗手的水。

 

前往稻城亞丁路途上刻在山體的黨國標語。圖/廖文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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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城亞丁五色海。圖/廖文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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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台灣以外的世界,才能無悔地回家

 

說了這麼多中國衛生條件落後的地方,還是得平反一下:中國最發達的北上廣深四大城市我都走訪過,這些一線城市,尤其是新興開發的廣州深圳和上海浦東區,最新穎最具設計感的後現代建築,密密麻麻佈滿大半座城市,放眼望去是一整片看不見盡頭的高樓。全面的現代化。潔淨整齊的大馬路上,看不見半點舊時代殘留下來的痕跡,也幾乎沒有觀光氣息,是純粹的金融商業中心。沉著、冷靜、幹練,是這幾座城市給人的印象。

 

北京則較有特色,貴為歷朝首都及政治中心,北京同時保有現代感與古典氣息,如三里屯一帶展現高度時尚與都市的熱鬧繁華,紫禁城周圍則保有古典中國風建築。然而除了精心保存的歷史遺跡外,胡同也是真實且大量存在於這城市,至今仍是實用性質高於觀光性質的住所。即便我所見到的破落胡同,也遠遠不是這城市最黑暗最落後的所在。

 

3 個月內走訪過 10 個城市,總算意識到,在中國,有錢有多重要。這是一個極端的世界,錢幾乎殘忍地劃分了一切,從吃的食物價位(背後包含食物美味程度及食材優劣)、坐的車(綠皮火車和高鐵價差可達 3 倍以上)、住的區域,到一切生活質量。

 

若以臺灣臺北的生活水平為平均值,在中國,似乎只有更高或更低可選,付得起錢當然就能享受更優質的生活;付不起,也能以臺北生活費的一半,過著低水準的生活。

 

身為一個出生於中產家庭的臺灣人,去到中國我總覺得比上遠遠不足,比下仍有餘裕,但這裡就是如此現實,我沒有條件過上優渥的生活,於是被動地被歸到了下層這塊。

 

某天走在長沙一條馬路邊時,看著眼前總像罩著一層薄霧的街景和灰濛濛的天,和路旁掛著巨大紅色簡字的零美感招牌,耳邊此起彼落的喇叭喧囂聲不絕於耳,不管如何換氣都像吸進滿腔塵沙,我忽然意識到我真的沒辦法喜歡這裡。不僅不喜歡在這的生活方式,學校扼殺創意的教學方式也讓我感到厭倦,我只不過是在消磨日子等回臺灣。

 

而在訂下機票的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原來從臺灣離開,是為了回來。看過臺灣之外的浮華與殘破,才能感恩知足,無怨無悔地在這座精緻可愛的島嶼安頓下來。

 

《關於作者》

 

語創系應屆畢業生,四下到中國湖南大學交換。喜歡中華文化,喜歡大山大海,在中國唯一幸福的是有很多歷史遺跡和壯麗河山可看。在中國最討厭被問到的問題是「臺灣什麼時候要回歸?」最常被問到的問題也是這個。在牆內的日子深感資訊封閉和思想控制的恐怖,回來後更加珍惜民主自由,期待從事一份能為民主、人權和環保貢獻的工作。

 

 

中時電子報 2019/10/15 19:20

大陸人在台灣》逃回台灣的同學 我想對你說(上)

 

那位從湖南長沙交換「逃」回台灣的同學,我是半個湖南人,我想對你說些心裡話。

 

親愛的台灣朋友,你說自己去長沙交換,但一個學期沒有待滿,就哭著「逃」回來。我很遺憾長沙給了你糟糕的回憶,我仔細看了你的文章,你提到了大陸發展不均,基礎設施差,連洗澡都處處碰壁,日子水深火熱。你說大陸貧富差距大,收入決定了生活水平……請原諒我這樣草率總結你的文章,而你說的,其實都對。

 

忘了自我介紹,我媽媽是道地湖南人,我在廣東出生,2016年高考第一志願報考台灣的學樣,如今已在台北生活了三年,深受台灣社會影響。

 

陸生來台也有陣痛期

 

我想與你分享,陸生來到台灣,也有陣痛期,更有過期待與現實差異的落寞和失望。對於台北市容,我曾有過一個想法,我很景仰的101大樓的厲害之處不在於高,而在於無與倫比的「存在感」,在城市的每個邊緣都能找到她,整座台北都在成就她。

 

台北101不像廣州的小蠻腰,上海的東方明珠,周圍的高樓都嫉妒她,眼紅她,叫囂著要超越她,要取代她,風聲鶴唳,人心焦躁而惶惶。提101,是因為我發現凡事皆有兩面,可以從101之存在感推斷台北樓房的低矮,也可以從中看到台北的敦厚、踏實、溫和與可愛。再說了!台灣地震多,在台灣建一座101不容易。

 

交換生們私下問過我:「覺不覺得台灣的樓房挺舊的?」我只好反問他們:「你們來台灣,是來幹嘛的?」答曰是來學習的,再問學到了嗎?無一例外,每個人都在專業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台灣的師資和學術自由讓他們收穫頗豐,滿載而歸。印度在數學領域全世界頂尖,那兒的生活條件未必盡如人意,卻有莘莘學子心之所向,素履所往,這又是為什麼呢?

 

文中提到稻城亞丁「沿途的公共廁所一律沒有門、沒有水,只有低矮隔間隔著,甚至還上過底下就是一條無水水溝,連茅坑都沒有的廁所,臭氣沖天」。中國沒有公共廁所的旅遊景區何止稻城,光是我去過的雲南雨崩村、甘孜、新疆吐魯番……寫到這兒,會發現我們都錯了,稻城亞丁被稱為「藍色星球最後一片淨土」,不是因為淨土的人們不用排泄,而是到達這裡的人,只求心境之純粹清淨,這是藏傳佛教的修行意旨,是淤泥中現蓮花

 

為了看一眼聖景,我也是很拚的。

 

2017年冬,我們從大連輾轉十多個小時火車到達漠河,硬座車廂叫人雙腿浮腫,神色恍惚。這裡是中國最北,再踏一步就是俄羅斯,大片的無人境內,動物的屍體被啃食一半暴露在陽光下。

 

文青沒有這麼好當的

 

前往九曲十八彎,途中內急,憋了很久司機大哥才在一個小木屋旁停車:「這是五十公里內唯一的了。」我一進去,腦袋快炸了,氨氣因子濃稠到迷了眼睛,沒水沒紙,屎堆得高高的,零下四十度的天氣,我強忍著開始醞釀……

 

看,無風不起浪,台灣名嘴說的其實也對,2019年了,大陸人還是會在四下無人肆意脫褲子方便。

 

為了邂逅美景,這樣幾天不洗澡、野外拉屎的經歷對我來說不值一提。不知你去稻城亞丁,是為了什麼?

 

老實說哦,我很羨慕你,稻城是人們心馳神往的祕境,交通不便、高原缺氧、白雪皚皚、牛羊遍地……一切粗糙而原始,又莫名其妙讓人足以排除萬難。說白了,文青沒有這麼好當的嘛!文青就是光著屁股拉屎,卻要假裝只看到了美好的風景。

 

美醜不在鐵皮之隔

 

你說長沙的施工鐵皮之隔,是兩個世界。2017年8月,我在長沙,一個人穿過湖南大學,在岳麓書院前買了碗山水豆腐花,小販多加了一勺糖,甜得我都要融化了。麓山路樹影幢幢,香樟氣息氤氳繚繞,夏季炎熱絲毫不影響心情,饞了就剝新鮮的蓮蓬,剛從荷田里採出,連芯都是清幽的淺甘味。

 

那一天我微信步數39752,沒有目的地漫步在長沙的大街小巷,餓了就吃,渴了就喝,滿心的歡喜和自在。傍晚,我前往橘子洲頭,歇在石階上看著江水翻湧,順手剝了一顆橘子,微風吹過,橘瓣炸開漫出的酸,如今仍在口中泛起漣漪。

 

此刻,我閉上眼睛,歷歷在目的,是太平老街的熱鬧非凡,是湖南衛視總部的星光熠熠,是夕陽下休憩的人們,是街頭巷尾平價又美味的小吃……我的眼裡,只有一個世界,就是這個世界。

 

大陸很多很醜的地方。講句笑話,大陸人才剛吃飽飯沒多少天呢。我和你一樣,不喜歡媒體把大陸報導成暴發戶,氣焰十足。我們明明還有很多需要努力和改進的地方。

 

菜市場門前腐肉夾雜爛菜無人清理,靠近垃圾桶就被熏到眼花繚亂,臭水溝未得治理味道撲朔迷離,牽手樓(相隔很近的高樓)屢見不鮮,住宅區缺乏管理,違章違建層出不窮。就連鄧小平畫圈圈的經濟特區珠海,如今也存在城中村,航拍時像狗皮膏藥般扎眼,百姓比政府更急著拆遷,一拆就發財了。

 

百貨公司旁邊就是爛尾樓,這樣矛盾的城市景觀大陸比比皆是,抖個包袱:有小拉斯維加斯之稱的澳門,金碧輝煌的葡京酒店不遠處,就是揮之不去掛滿肉色內衣褲的小平房。

 

要在中國找到不堪入目的一隅,實在容易。中國「醜」的地方,需要被檢視的地方,又何止百姓素質和市容市貌呢?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可是,從前的大陸沒有城中村,只有咱們來比比誰更村。沒有小平房,只有茅草屋。沒有北上廣,只有北大荒。

 

從大陸看到昔日台灣

 

陳丹青說,從前的人快樂,是因為大家一起窮。我們可以說大陸發展不均,社會不公,但也可以說大陸變化大,突飛猛進的同時,亦步亦趨,一步一腳印。原來缺點,換一個角度,就可以理解為她過人之處。只是無論看任何人事物,都不要忘了從中看到自己,大陸的今日,何嘗沒有昔日台灣的身影。羅馬豈是一日建成?

 

通識課中看了一部紀錄片,是台商公司「小綠藻」在深圳生存發展的故事,公司主營電子零件,創辦人叔叔個子纖瘦,在深圳電子市場走一遭,滿頭大汗,後背濕透,落魄不已,一點也不像電視裡「總裁」的樣子。

 

回到宿舍,深圳寸土寸金,宿舍空間狹小,拍攝者連一個舒適的拍攝角度都喬不到。台商叔叔說:「沒有空調,有時午飯來不及吃,在桌上趴一下就算睡覺了。

 

 

旺報 2019/10/17 04:09

逃回台灣的同學 我想對你說(下)

 

這一批台商,生活條件已比從前來的有所改善。過去在大陸白手起家的台商們,孤身一人背井離鄉,住房邋遢、食物衛生沒有保障,吃的用的「非人哉」,他們都扛下來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他們用毅力和智慧在此地賺得人生第一桶金,榮耀歸鄉。

 

台商們把台灣的娛樂休閒方式帶過來,卡拉OK、電影院,他們除了在大陸賺錢,還回饋著這片土地,在這兒建希望小學、投資醫療……

 

愛拚才會贏的精神

 

我們是被台灣民歌渲染和感動的一代。小時候耳熟能詳的台語歌《愛拚才會贏》,歌中唱永不低頭,迎難而上,鋼鐵之軀,創造奇跡。「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拚。」這是我心中的台灣精神。

 

台灣商人,有遠古航海開拓者之血脈,哪裡窮哪裡苦,就往哪裡衝。因為他們眼界之長遠,能在廢墟中看到希望與生機,也能為荒涼帶來光亮。這是點石成金的魔力。

 

一個年輕人的故事

 

想跟你分享,2019年暑假,我在新疆新開發的旅遊景區瓊庫什台打工換宿,山莊老闆王哥2015年辭去公務員,決定創業。

 

他把新疆得天獨厚的旅遊資源跟互聯網營銷結合,開辦民宿,用「O2O實體店+在線」模式將當地土特產銷往全國。幾年過去,現在他是當地年輕人爭相模仿的行業佼佼者。

 

王哥皮膚黑又糙,滿臉褶滿手繭。王哥說自己90後,我故意對他黑人問號,意思是「別開玩笑了」。他說:「新疆紫外線強嘛!」新疆人也是會說幹話的。

 

進瓊庫什台要走三小時崎嶇山路,王哥說:「幾年前第一次來這裡考察,沒有圍欄,都是會打滑的泥路,司機轉彎急,窗邊就是萬丈懸崖,我膽都要跳出來了!如今修了公路安全許多。」

 

在一個沒水沒電沒網的草原創業,需要下多大的決心,又要吃多少苦,得以想見。「一星期瘦了五公斤吧。」「前一兩年虧了好多錢,都想說算了不做了。」

 

如今黎明降臨,他的山莊,一天要招待上百人吃飯和留宿。他靠實力在伊寧買了房子,新疆最冷的冬季,他帶前半輩子沒出過新疆的媽媽到三亞度假。我的腦中突然響起:「一時失志五免怨歎,一時落魄五免膽寒……」

 

我要走的那天,王哥說自己真是90後,1993年。什麼?1993年!含苞待放的年紀!我真慚愧啊。

 

台灣是個好地方。但我必須要說,珠海也是個好地方,但珠海由九十年代的小漁村變為今天的宜居城市,與我有什麼關係?

 

要無悔地再次出發

 

我出生到現在,見證了珠海的蛻變,享受著珠海的舒適與悠閒,但我為珠海做過什麼?我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大學生,是絲毫沒有為家鄉做貢獻的,我們現在生活的家,無論是台北還是珠海,都是長輩們「拚」出來的。受傷、累了的時候,縮回被窩理所當然,感慨「回家真好」情有可原,因為家是我們的原點。

 

但家應該作為起點,而不是終點。你說自己「無悔地回到台灣」,我要恭喜你,回家的感覺真的很棒!但我也想要祝福你,能無悔地再次出發。

 

經常聽「跳出舒適圈」。跳出舒適圈有兩層含義,一是腳要邁出去,二是心要打開來。如果光是腳邁出去,那遠遠不夠。

 

如果別人因你一篇文章否定你的整個交換生涯,我想你也會憤憤不平,這三個月,你所知的一定不僅僅是長沙不如台北、去了也只會三個月待不滿,就哭著逃回來。

 

台灣和對岸,非常不一樣,也正是有這麼多不同,才需要增加交流,彼此借鑒,吸取經驗。台灣和對岸,在我看來,又是如此相似,處在歷史的不同階段而已。

 

兩邊會有迷霧、像冤家一樣,是因為大陸對台灣,忘記了應有的感恩與謙卑,而台灣對大陸,忘記了曾有的同情與理解。大陸這幾十年,撞得頭破血流,今日能有一點點起色,又怎能忘了來時的路,忘了曾經幫助和鼓勵過自己的人。

 

來台讀書這一選擇

 

無疑,你的文章中傳達了你對去湖南交換的選擇有所後悔。我不後悔來台讀書。我一直非常慶幸選擇來台念書,即使高中同學會用經濟前景、就業機會、發展速度各大數據、證明、新聞報導暗諷我「落伍」的決定。

 

這幾年來,又何嘗沒聽聞身邊陸生說後悔來台,罵罵咧咧要重新高考回爐重造,或者乾脆一門心思備考雅思托福,把台灣當跳板高分轉學歐美。來的人越來越少,走的人越來越多。我呢?我在這樣的質疑和搖擺中越發堅定自己的腳步。

 

我清楚自己來台灣是來尋找什麼,我要穿透台灣社會表象抓住這裡最核心的價值。直接告訴大家結果:我找到了。我更驚喜於諸多額外的收穫,這是台灣給我的大禮,是意料之外的福澤與恩惠。這是我和台灣之間的祕密。

 

我想了很久,為什麼我可以得到這麼多,為什麼我能得到她的「偏愛」?很簡單,因為我愛她,無條件愛她,愛她的前世今生,天涯海角,冬去春來,朝花夕拾,滄海桑田,我完整接受,我愛她的全部,是全部啊。這種愛不是無厘頭的,而是對台灣脈絡的理性整理再加注感性的補充。

 

愛拚才會贏

 

人不能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人只能在有限的生命中讓自己不留遺憾。「好運,歹運,總嘛要照起工來行。」要如何看待所處的環境,和這片生靈產生怎樣的聯繫,作為人,我們有這點自主性。「人生,就像是海上的波浪,有時起有時落。」人生順逆有時,起落難定,只是,無論身處順境還是逆流,我都將不忘台灣一代人所高歌和吶喊的:愛拚才會贏!

 

(作者:廖小花/世新大學陸生)

 

 

老頭的話

 

 

對比兩者的水準,老頭無語,您呢?

 

老頭也去過長沙。民國99年4月老頭一家四口參加璨星旅行社的「張家界八日遊」,除了張家界,還走了長沙、常德和鳳凰古鎮。八天中頭尾兩天待在長沙,詳見拙作「張家界之旅」。對長沙的印象如何?老頭只能說:人的氣度和心態決定他的視角。

 

108.10.19轉載

 

 

 

一個台灣人在大陸的心聲

 

風傳媒 2020年3月2日09:10

 

一個台灣父親的中國工作心聲:只要肯拚收獲確實大,但相對地,你會犧牲很多…

 

「我認識一些住了2、30年的台灣人,常說有兩個東西讓他們忘不了,醫療跟小吃──這是他們覺得台灣無法取代的優勢,會讓他們不願放棄台灣國籍……」

 

2020年初,自中國發源之武漢肺炎(新冠肺炎)襲捲全球,世界幾乎是聞中國色變,昔日在部份台灣人眼中的「發大財」聖地也一夕成為禁區,然而此時,卻也有台灣人仍選擇留在中國工作。帶著妻小居住上海的阿財(化名)便是其一。問起武漢肺炎是否讓「中國夢」也跟著碎了,阿財其實很淡定,他從一開始就對中國不抱太高期待:「假如我在台灣有房子,我就不會過來了。

 

老頭插嘴:「假如我在台灣有房子,我就不會過來了。」並不是真正的原因。房子其實只是表相藉口,年輕人怎可能買得起台北的房子,「有房子」大多數是父母 (祖上) 餘蔭。講白了就是他沒有一個富爸爸,他的出身層次不高;然而他有上進心,他不甘僅止於「小康」。

 

阿財在中國待6年,認識適應不良一下子就回到台灣的台灣人、也認識住了2–30年的台灣人,人人來到中國的原因與時間長短不同,共同的卻是心都向著台灣──一下子回到台灣的人難以接受看個臉書也要「翻牆」、「負面」的消息只能在中國官媒看到,待了30年的人則依然無法習慣中國醫療與小吃、直說忘不了。對於中國工作是否真如過去媒體傳聞一般發大財,阿財一語道破:「這邊是只要你肯拚的話,你得到的收獲確實比較大,但相對地,你會犧牲很多東西,很多……

 

醫療費用是台灣10倍、在地成藥不敢吃 婦產科檢查「帶過去就什麼都沒了」讓他傻眼

 

說起一開始為何會到中國,阿財直說:「台灣房子太貴,買不起,租也很貴。」如同許多年輕父母遇到的育兒困境,阿財的妻子在家帶孩子,一份薪水燒在房租、一家大小生活費所剩無幾,根本很難盼望能買房子,於是阿財近10年前便開始飄泊海外,先是在其他國家外派四年,而後又去了中國。

 

阿財說,會去中國的一般有三種人,第一是大學剛畢業的年輕人,第二是覺得外派比較划算、大部份是孩子剛上幼稚園的爸媽,第三則是主管,雖然看起來像沒有選擇的權利、老闆要他們來就來,但另一方面也可以爭取升遷的機會。

 

去中國前阿財是做足功課的,公司開出的條件是包房子、包孩子教育費用,薪水則是近台灣兩倍,至於缺點,則是上各種網路社群爬遍過來人心得,知道大概生活便利度不高、食物不行、醫療不發達、治安存慮、上網不方便,衡量利弊以後就去了。只是到了中國,仍有些問題是過去沒想到的。

 

最難適應的是帶孩子離鄉背井的辛苦,過去在台灣真的不行尚能有爸爸媽媽、岳父岳母來支援,但到了中國一切都要靠自己,孩子晚上如果不睡,就是小夫妻的惡夢了。

 

至於醫療,雖然阿財多少知道中國醫療不比台灣,真的碰到時仍是很驚訝。例如妻子之前懷上第二胎,做產檢,醫生竟是「看過去就好了」、量脖子寬度正常就帶過去、就什麼都沒了,反觀在台灣生第一胎的經驗,醫師會細心說明寶寶什麼狀況、正不正常、媽媽也會做抽血檢驗報告,非常詳細完整──連高風險的懷孕生產都有如此差異,一般疾病就更不用說了。

 

醫療費用也是超過台灣10倍的,但阿財說,這部份因為公司有私人保險是還好,如果沒有保險,到台商醫院看病一次2–3000起跳。碰上感冒,阿財習慣是先吃藥兩天觀察、再沒好就去看醫生,只是說起藥哪來的,他說:「從台灣帶過來,這邊成藥不敢亂吃。」即便已經生活許久,這裡的藥他仍不敢碰。

 

「『負面』的東西,只能在官媒上看到」台灣人看武漢肺炎消息遭封殺:只是隱瞞而已,看他什麼時候破掉而已

 

更讓阿財至今仍無法習慣的,或許是對自由的剝奪。中國網路什麼都禁,什麼都不奇怪,有些同事覺得「既來之則安之,國家不給你發,你幹嘛每天硬要爬出去看他」,阿財則是幾乎天天「翻牆」突破封鎖去看看外面的訊息。

 

然而翻牆也不是萬能,網路不順是其一,碰到兩會、六四前後七天、中國國慶前後七天這樣的日子更是根本上不去。本次採訪,阿財原本也想用臉書帳號打電話聯絡,沒想到雙方互撥好幾輪,漫長等待的盡頭都是「無人接聽」,連不上──彷彿中國自由程度之寫照,看起來可以撥,實際上卻是不能聽。

 

「你用你的微信打『翻牆』兩個字給我,馬上就被鎖!」阿財一開始對於微信審查一事阿財也是聽說而已,但到中國才發現是真的,各種官方認定「敏感」的字詞也無法傳。什麼是「敏感」字詞?有哪些是讓你覺得很誇張的?問起這題阿財在電話一頭笑了:「去百度搜尋你想看的東西,搜不到就是被禁的東西……太多了、真的太多了,一時之間講不完。」

 

敏感的歷史話題看不到,就連當下發生的重大災難也未必能看到,這事在武漢肺炎又重演了。在武漢正式封城前的1月初阿財就看到微信公眾號上有篇文章在流傳、說這次疫情會是「SARS重現」,當時阿財看到就隨手丟到同事群組、提醒大家可以買個「口罩概念股」,眾人也都半信半疑──那篇文章很快就被砍了,後來幾篇也被砍掉,直到官方正式出來承認,疫情一事在中國才不再是禁忌話題。

 

「『負面』的東西,只能在官媒上看到。」在微博、百度上所有會造成社會「動盪不安」的東西都會被砍掉,阿財可以理解中國人口眾多「維穩」會比較便於管理的需求,只是「維穩」真的能安定嗎?阿財笑:「當然沒有,只是隱瞞而已,看他什麼時候破掉而已。」

 

對於官媒資訊,阿財說,畢竟發生過太多太多事情,就連身邊的中國人對於官方的話也會有些存疑。以武漢肺炎來說,感染者本來就已經爆量了,新聞卻都還沒出來,直到後期官方才出來說明各種處理方法。至於官方不承認的事情,自然更沒人能知道了──問起阿財身邊是否有人聽說過2011年溫州動車(高鐵)翻覆事故、救援時就地掩埋傷者火速恢復通車一事,阿財直說,這種消息應該早被封鎖了。

 

「我身邊的人不知道,連六四都不知道,更何況這種事情?我覺得他們好厲害,洗腦洗得很徹底。」中國的洗腦技術,台灣人看了,似乎也只能由衷說一句「厲害」了。

 

「如果要用政府隱瞞一堆事情、造成假象的安定,我不喜歡這樣子,我比較想知道真相──就誠實地公開,會有批評是一定的,但至少能把問題解決才是最重要的,不是為了以社會穩定的大前提去隱瞞事實。」阿財這樣看待疫情最初的消息封鎖。

 

「假如我在台灣有房子的話,我就不會過來了」

 

說起武漢肺炎疫情何以發展得這麼嚴重、為何中國政府慢了這麼多拍,阿財想想,原因或許是不喜歡「公開揭瘡疤」的文化。過去阿財在台灣工作時,有時候產品出現什麼問題、判定應該是某單位應負責的,阿財總是可以直接在主管面前說這問題損失多少良率、希望某單位釐清機台是否有問題,對事不對人──但在中國不是這樣的。如果要說明某單位疏失沒有先私底下「打招呼」,同事總是非常不舒服,開會後拚命找他理論:「為什麼要給我這麼難看?」

 

「我不是第一次遇到,很多狀況下,對方都會希望你私底下先跟他提醒一下、不然害我被K──這算『官場文化』嗎?要有這樣的動作,比較不會引發不必要的爭執,有時候處理這種東西很浪費時間。」阿財說。一個公司出問題的機台都能吵成這樣,那,一個國家的疫情呢?

 

一場武漢肺炎疫情幾乎要戳破全世界的中國夢,然而阿財本來就沒有對中國抱持太夢幻的想像。說起「發大財」一事,阿財直說是要「看你有沒有『關係』」,如果是開發公司、投資設廠的,有本事把地都圈下來、能圈多少都是賺錢的,但基本上圈地這事要有關係,沒關係就缺不到。

 

至於過去台灣部份媒體廣為宣傳的「中國人比較有競爭力」?阿財笑說,這完全取決於工作薪水:「oppo、小米年薪250-600萬台幣起跳,你覺得裡面的人能不勤奮嗎?他不勤奮,馬上被淘汰掉的!像我們公司一般般,了不起年薪100萬,打混的人就一大堆……這邊要高可以給得很高,我曾經跟某間公司有談到300萬台幣,但如果公司願意給到300萬,相對你要付出什麼?」

 

阿財不否認的是,中國企業通常獎金跟調薪很敢給,這是台灣給不起的。阿財曾有位朋友在台灣爭取到200億訂單,公司給他的獎金是60萬,這看來已經很高了──但當那朋友後來被公司的中國競爭對手挖角、一樣拿到200億訂單,公司給的獎金是300萬,5倍。

 

「這邊是只要你肯拚的話,你得到的收獲確實比較大,這是事實,但相對地,你會犧牲很多東西……」阿財不否認在中國打拚有機會,但也說要付出的代價很多,例如糟糕飲酒文化犧牲掉的健康、家庭、飲食、安全的環境,也可能會失去朋友:「像我朋友現在都沒聯絡,我離開10年了,平常回台灣光是看親戚、拜訪阿公阿嬤就看不完了……」

 

離開台灣10年讓阿財存到台北市買房頭期款,但他也說,得到什麼東西就會犧牲一些什麼,如果真的想前往中國,facebook、論壇、民間團體青平台之「認識中國」資料庫(連結)都有相關過來人的經驗,知道以後衝擊會比較沒那麼大。

 

如果能重來,還會去中國嗎?阿財笑:「假如我在台灣有房子的話,我就不會過來了,我在台灣沒有房子才過來。」在台灣成長的人看中國,唯一誘因,似乎也就錢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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