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亨利五世
亨利五世(Henry V,1386年8月- 1422年8月),蒙茅斯的亨利;英格蘭蘭開斯特王朝國王(1413- 1422在位)。在短暫的九年統治期間,他取得了中世紀任何一位英格蘭國王都未取得過的軍事輝煌。
亨利五世是英王亨利四世之子,母為瑪麗·德·伯翰。生於蒙茅斯(在威爾斯)。在他出生時他父親還只是德比伯爵。當德比伯爵被放逐期間,亨利被國王理查二世收養,並得到很好的教育。德比伯爵篡位後,即封亨利為威爾斯親王。1413年3月20日,亨利五世加冕為英格蘭國王。
亨利五世重燃英法百年戰爭戰火,而他甚至取得了比愛德華三世更大的勝利。當時法國內部矛盾重重:國王查理六世長期患精神疾病;兩大貴族集團奧爾良派與勃艮第派流血衝突。亨利五世一一加以利用。實際上,他使勃艮第公爵無畏的約翰背叛自己的國家轉而支持英國。
1415年亨利五世正式侵入法國。事實證明,他比愛德華三世更善於發揮英格蘭長弓手威力的指揮官。他首先攻下勒阿弗爾,繼而向沿海重鎮加萊進軍,亨利五世宣稱他要得到法國的王冠。以少勝多的阿金庫爾戰役(1415)幾乎摧毀法國人的鬥志。此後英軍不斷取勝,1419年征服全部諾曼第,隨後法國北部第一重鎮魯昂投降。
1420年亨利五世迫使查理六世簽訂特魯瓦條約。這份條約對英格蘭來說是難以置信的巨大勝利。條約規定,亨利五世與查理六世的女兒瓦盧瓦的凱薩琳(法語讀卡特琳)結婚,並且剝奪了法國王太子查理的繼承權,查理六世死後,法國王位由亨利五世繼承。亨利五世成為法國有實無名的攝政。
此時的亨利五世可謂青雲得意,然而1422年在萬塞訥附近的一次戰鬥中,亨利五世死於斑疹傷寒。
瓦盧瓦的凱瑟琳
瓦盧瓦的凱瑟琳(Catherine of Valois,1401年10月- 1437年1月),法國國王查理六世與王后巴伐利亞的伊莎貝拉的幼女、查理七世的姊姊。凱瑟琳於1401年出生于巴黎。早年,本與當時的威爾斯親王亨利 (後來的英王亨利五世) 談婚論嫁,但是英格蘭國王亨利四世卻在商議期間逝世。1414年,新登基的國王亨利五世重開談判,要求以法國王位作為凱瑟琳的嫁妝。婚事因此觸礁。
亨利五世趁法國阿馬尼亞克派與勃艮第派內戰的機會於1415年重啟百年戰爭。勃艮第公爵無畏的約翰公然與英國人結盟。1415年,亨利五世在阿金庫爾以弓箭手摧毀了擁有絕對優勢兵力的法軍,法軍統帥奧爾良公爵查理被俘,史稱阿金庫爾戰役。
而後經過一系列的失敗,至1419年整個法國北部已遭英軍佔領。查理六世被英國人的盟友勃艮第公爵俘虜,被迫與亨利五世在特魯瓦簽署一份條約(1420年特魯瓦條約)。根據該條約,查理六世之子查理(後來的查理七世)被剝奪繼承權,讓位於亨利五世;另一方面,此條約亦訂立了凱瑟琳與亨利五世的婚約。1420年6月2日,兩人於法國特魯瓦主教座堂舉行婚禮 (男36、女19) ,1421年2月23日凱瑟琳在英國西敏寺大教堂加冕為英格蘭王后。1421年6月,亨利五世再次回到法國繼續他的軍事行動。1421年12月6日,凱瑟琳誕下他們唯一的兒子亨利。1422年亨利五世在萬塞訥附近的一次戰鬥中,死於斑疹傷寒。
亨利五世逝世後,不到兩歲的亨利繼位成為英格蘭國王亨利六世 (1421- 1461) ,未滿21歲的凱瑟琳成為王太后。
居孀不久,王太后凱薩琳就與第二代索美塞特公爵埃德蒙·博福特通姦,更傳出她將再嫁埃德蒙·博福特。但被攝政的格洛斯特公爵漢弗萊 (亨利五世弟弟) 反對並阻止。
然而已像發情母狗的凱薩琳怎甘寂寞,就在王宮的僕役裡找對象,幾經驗貨後,最後選上了來自威爾斯的歐文·都鐸 (1400- 1461) 。凱薩琳戀姦情熱,不但升歐文·都鐸為王宮總管,還公然與之出雙入對。英國國會無奈於1427- 1428年通過法案阻止王太后在沒有國王同意的情況下再婚,然而凱瑟琳還是在1430年6月為歐文·都鐸生下長子埃德蒙·都鐸 (之前打掉幾個難說) 。
1432年五月國會賜予歐文·都鐸英格蘭人的權利,及爵士的頭銜,並默許凱瑟琳從溫莎城堡搬走,與歐文·都鐸姘居。
而後兩人在沒有婚約的情況下至少生了六名兒女,包括長子埃德蒙·都鐸(1430- 1456,亨利七世的父親)及次子賈斯珀·都鐸(1431- 1495) 亨利七世的叔父兼監護人)。
1437年1月3日,36歲的凱瑟琳產後數天死於倫敦,死因不詳,葬於威斯敏斯特的old lady禮拜堂。她死後,歐文·都鐸隨即因與王太后通姦之罪被囚禁。1439年,亨利六世特赦歐文·都鐸,並於1442年收容兩位同母異父的弟弟到王庭。1452年11月,策封埃德蒙·都鐸為第一代里士滿伯爵、賈斯珀·都鐸為第一代彭布魯克伯爵。
她的孫子亨利八世在位時,因為她的不貞,不肖孫將她開棺曝屍,墓園成為旅遊景點,直到維多利亞女王時才被重新安葬於西敏寺亨利五世聖壇禮堂。
老頭插嘴:
亨利八世因為歷任老婆個個都出牆,即使砍了前一個,後一個照偷不懼,所以對女人不貞特別感冒。詳如拙作:砍了兩個王后人頭的國王。
英國長弓兵以寡擊眾的阿金庫爾戰役
關鍵評論 2021/09/19
1413年5月,年僅25歲的蒙茅斯的亨利(Henry of Monmouth)即位為英王,是為亨利五世(Henry V)。亨利五世高大健碩,披帶盔甲猶如穿件斗篷般輕鬆;13年前(1400)在蘇格蘭前線體驗初陣的他接著在威爾士(1402)奮戰,追擊行蹤飄忽的威爾士人使得亨利早早就習慣了餐風露宿、半飢半飽的軍旅生涯。
在1403年的內戰中,叛軍長弓手一箭射來,正中亨利的左臉頰,長箭貫入6英吋(15公分)之深;但亨利卻堅持戰鬥,最終從敵將手中贏得勝利,青出於藍──亨利的兩名對手正是過去手把手教會他熟悉戰陣的師傅。才15歲的亨利名副其實地經歷了戰場上的洗禮,然而糾糾武夫不足以概括亨利;他喜歡書冊,總是親手寫信,而且獎勵宗教音樂的發展。
比起軍人他更像一名虔誠的教士,尤其是在對付宗教異端時──1401年,英國法庭不情願地引進了針對異端的火刑,這項「新發明」在1401-1414年之間總共才執行了兩次,其中一次就在亨利的監督之下。行刑到一半,亨利將考得半焦的罪犯從火中拖出來,問他是否承認罪過;一旦得到否定的回答亨利便將人從新塞回桶中丟回火裡繼續執刑。
雖然年紀輕輕,新即位的英王並非處理國政的新手;在其父王臥病之際他已身任樞密院議長(President of Council)職務,血腥鎮壓了威爾士的叛亂。殘酷與狡詐的手腕對於治國來說是必須的,尤其在得國不正的狀況下──1399年,亨利五世之父亨利四世廢黜並且秘密處死了理查二世(Richard II),自己即位;他短暫的在位期間至少有超過一半都耗費在內部平亂上。
被亨利五世率軍射死的威爾士叛軍領袖
亨利五世的繼位也繼承了正統的缺乏,與其父一樣他急需證明自身的合法性,再怎麼說亨利面對的可是連年征戰下特別好戰、一切服務於戰爭無論內外戰的英國社會;解決方案?主動向外出征是個好答案。威爾士與蘇格蘭大致平靖後,亨利五世便著手準備入侵海峽彼岸的老對手。
這時機選得恰到好處;彼時的法蘭西封建領主正分裂為阿爾馬涅克(Armagnac)與勃艮地兩派,彼此內鬥不休,都積極地尋找外援──亨利五世的英國當然也在可能的援手當中。1414年,弄丟巴黎、處於劣勢中的勃艮地派首先向英國求援,而亨利五世則以介入作要脅頻頻與阿爾馬涅克派接觸,每經過一輪談判便拔高英國不介入的條件門檻。
阿爾馬涅克派原以為只要將亞奎坦(Aquitaine)地方的主權讓渡出去就能滿足亨利五世,顯然過於天真;畢竟包括加斯孔(Gascon)在內的領地早在12世紀就已經是安茹帝國(Angevin Empire)的一部分,實際上接下來三百年都在英國治下,而且當地領主早就舉兵為英國攻城掠地,這種空洞的主權讓渡毫無吸引力;亨利五世的價碼越抬越高,除了他一向要求的法蘭西國王稱號之外,幾乎要整個恢復安茹帝國的故疆。
法國人爭辯說你英王王位還不是硬搶理查二世的,還怎好意思來爭法王王位的繼承權,到了1415年4月終於掰扯不下去,談判破局。法國人保持風度,致贈英國大使網球數顆;亨利卻保持他一貫的高姿態,說道「假使上帝有意,這些球我會留到法國去玩,玩他們將輸掉的遊戲」。
這也在亨利五世的算計之中;在談判進行之前,他就已經處心積慮布置調動,準備武力「收復」諾曼地。
1066年,還是法王臣屬的諾曼地公爵征服了不列顛、成為英國國王,之後亨利二世(Henry II)的安茹帝國更統治了法蘭西半壁、英格蘭與愛爾蘭。
但此番盛況為時甚短,1206年整個諾曼地便遭法國襲捲,到了1259年亨利三世更主動放棄了諾曼第與安茹,在答應向法王公開致敬的條件後才保住了亞奎坦與加斯孔。
14世紀以來英法兩國就為了致敬禮儀爭吵不休,而加斯孔的爭奪最終引爆了所謂的百年戰爭。亨利五世重燃戰火的著眼點卻比較特別;他執拗地宣稱諾曼地從來是自己的領地,儘管諾曼地實際上已失去二百多年。
亨利五世首要且最重大的難題是,金錢。比起上世紀的前幾任英王,皇室的收入短少很多;亨利不得不特使四出向有錢的鄉紳、教士、貴族、富商大賈們商借。光是主教們借給英王的軍費就多達44000英磅,超過英王直屬領地每年收入的一半(約80000英磅),為了籌措巨款亨利不得不拿皇室的資產珍寶作抵押。
亨利五世所發行的金幣
經過兩年多的準備,亨利五世集結了8000名長弓手、2000名重騎兵(men-at-arms),另外還徵召了65名砲手、20名外科醫師,坑道工、石匠、纜工、車床工、木匠等等不下1200人。公爵們帶50匹馬,男爵24匹,騎士6匹,普通的長弓手也有1匹,全部軍馬不下2萬5千。為了渡載大軍,載重20噸以上的船隻都被徵用,據說一共用上了1500艘船,包括皇家海軍載重噸位540噸、船員3百多人的旗艦在內。
1415年8月11日,亨利五世的艦隊浩浩蕩蕩出征;大部分人以為目的地將是加萊(Calais),自百年戰爭開戰伊始英軍就牢牢掌握住了加萊港及其周邊地區。亨利卻保密到家,直到最後一刻才揭露目的地。
8月14日,艦隊抵岸,名為法斯托夫(John Fastolf)的騎侍(squire,騎士以下的爵位,戰時隨扈騎士作戰)率先搶灘;雖然日後是百年戰爭的重要人物,但此時他還未能受封騎士,儘管亨利五世不免俗地在登陸後立即冊封了一批騎士。
搶灘點出人意料地落在塞納(Seine)河口處;亨利五世的目標是拿下臨近的哈弗勒爾(Harfleur),該城既可作為沿河而上威脅巴黎的跳板,也是征服諾曼地一帶必須經營的根本之地。不僅僅是登陸點讓人料想不到,法國人的遲鈍大意也很驚人,在英軍連續三天將部隊從大船接駁到岸上的過程裡毫無干涉;岩岸可是易守難攻。
法軍人手有限,重點布防在哈弗勒爾城中;即便援軍乘著英軍還在卸載的當口及時趕到,城內甲士(men-at-arms)也只有三百多(原本僅34人),還得靠武裝鎮民與十字弩手填補防線。哈弗勒爾城本身卻不好啃。
高牆環繞,26座塔樓看顧著城牆,牆外壕河一道、土提一層,周匝近2英哩;在城南面,大潮來時海濤直抵城跟,潮退時則遺留大灘泥沼,只有一條平時浚深可通航的河道通過水門直抵城中,水門兩側高塔睥睨,鐵索連環船橫貫河面,河床上則布滿木樁。
三座城門外又土木加蓋了3座外城(barbican)加固,城外同樣掘壕引水;北面的河道也被守軍截流,一片泛濫,英軍事先準備的組合橋完全跨不過,為了將城合圍跨過洪泛英軍又多耽擱了2日。8月19日包圍完成,英軍駐匝於城兩側的高地,北面水鄉有小船來回穿梭巡守,南面海上則由艦隊維持封鎖。
重頭戲落在第一天就架設好的攻城砲上;包括12門重砲在內各種投石機不分日夜開轟,儘管夜間砲擊不十分奏效,守軍都是乘夜摸黑搶修塔樓,滿街上鋪開軟泥糞便吸收敵彈衝擊。火砲拋射的石彈最重將近250公斤,有些還塗上焦油點著火火攻。
亨利五世十分樂觀,圍城開始一周後他還很自信地寫信告訴他人,最多再讓對手守8天,接著揮兵巴黎,回轉一圈到波爾多過冬。然而守軍的抵抗相當頑強。英軍準備的攻城塔沒派上用場,挖掘的地道下方被守軍反向開挖地道截胡;開挖攻城壕好將火砲拉近距離的企圖也被阻撓,法軍壅塞水流、壕水高漲,逼迫英軍將火砲後撤。
然而更要命的是,由於衛生不佳、飲水不潔、肉食腐敗、吃多了生澀的果實和生猛海產、又在高溫潮濕的沼澤地裡作戰休憩,軍中爆發了痢疾,拖慢了攻城進度。到了9月17日,英軍火砲集中攻擊的南門外木城化為一片斷垣殘壁,法軍組織了一場突襲,一度拿下攻方火砲陣地,但隨即被英軍逆襲奪回。
英軍打鐵趁熱,將燃燒的石彈砸向南門內臨時加築的工事,燃起熊熊大火,趁亂一舉攻占;火勢如此之大,殘火直燒到兩天後還餘燼未熄。這番攻防大抵決定了勝負。守軍的糧食告罄又求援無門,北面泥沼被英軍抽乾後又斷了水源,9月23日,哈弗勒爾開城投降。
向哈弗勒爾城進攻的亨利五世
英軍獲得了勝利,城內的騎士老爺們連同富裕的市民、曾經武裝抵抗的平民都被抓起來勒贖。剩下的年輕人在宣示效忠英王後得以留下,但亨利不要老弱,全趕出城;婦孺則可以選擇留下或離開,大約有2000人離去。
勝利的代價不菲。戰鬥造成的傷亡不大,然而痢疾帶走了至少2千人的性命,其中不乏顯要人物;大人物的遺體被送回本國,其他人則就地刨出大坑埋了。另外還有近5千人病得太厲害無法作戰,其中2千被後送英國就醫,不少人回去就病逝了。
英軍得病致死的比率大約在14-21%之間,以現代眼光來看或許很嚇人,但即便是醫療救護已經比較發達的19世紀,軍中流行病造成的死亡率通常也在7-10%左右,而衛生醫護不足的情形下20-25%的致死率並不少見。
攻城戰前後持續了五個星期,時間還不算久,然而短暫的、即將到頭的用兵季節,以及傷病造成的大幅減員,意謂著不可能再進軍巴黎。除開留下戍守哈弗勒爾的500甲士(men-at-arms)與100名長弓手,亨利五世手頭只剩900重騎兵(men-at-arms)、長弓手5000上下可資運用。
英軍召開軍議商討下一步該怎麼走;到波爾多是不用想了,大部分將領主張直接打道回府。亨利五世十分反對此種避戰傾向,再怎麼說也不能讓遠征一開始就結束,英軍士兵簽下的服役合同還有9個月才到期。
還很年輕的亨利去信給法國太子,要求兩人單挑做個了結;然而體弱多病的太子(此時年方19)別說沒接受決鬥,二個月後便亡故了。亨利等待決鬥又等了一星期杳無音信,終於獨排眾議,決定沿著海岸向北行軍150英哩(約240公里),一路示威到加萊。
1415年10月6日,拋下一切輜重與火砲輕裝出行、只帶著8天份軍糧的英軍開始跋涉;亨利打定算盤避免與法軍正面交鋒,甚至要求士兵們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剽掠或擄人勒贖上。
亨利五世的決定看上去十分大膽,假如不是無謀。他的兵力幾乎不可能對法軍起多大威脅,沒有火砲的他也不可能攻圍城池;但假使在戰場上被逮住、被法軍集結的優勢兵力殲滅,絕對是一場災難。所幸法軍也深陷於分裂當中;由於不放心勃艮地派的動向,在諾曼地左近集結、太子麾下的兵力不得擅動。
勃艮地派的核心人物、勃艮地公爵無畏約翰(John the Fearless)口頭上答應率軍入援,許多勃艮地騎士也確實加入法軍大營,但別說無畏約翰的兒子、積極請戰的繼承人被老子阻擋不得上陣,無畏約翰甚至還派出集結的兵力到阿爾馬涅克派的領地燒殺劫掠,一面要求法王大赦其黨羽。
勃艮地派的意向固然令人放心不下,阿爾馬涅克派的交戰意願也不高;其首腦首先要保證的是法王查理六世(Carles VI)無論如何不會上陣,畢竟「輸掉一場戰役總好過輸掉戰役又賠掉國王」。
但亨利五世出發後,法軍老將、王室統帥(Constable)德阿爾貝(Charles d’Albret),以及十字軍名將、以波西考(Boucicaut)之名著稱於世的元帥(Marshal)讓・勒曼格爾(Jean Le Maingre)率領的法軍一路跟蹤,決定守住索穆(Somme)河上的所有橋梁、渡口截擊敵人。
關鍵評論 2021/09/20
10月12日,差不多每日行進15至20英哩(約24- 32公里)的英軍抵達索穆河岸,發現法軍已在布蘭雪塔克(Blanchetaque)渡口埋設木樁,並在河對岸佈署重兵,更上游的橋梁則都已被摧毀。除了對岸的強敵,英軍身後的盧昂(Rouen)還正在集結部隊,不趕緊渡河則有被夾擊的危險。
經過一整天的軍議,亨利五世的麾下將佐還是覺得當面強渡太危險,決定往上游去尋找機會渡河。隔河法軍也隨之移動。更上游處阿布維爾(Abbeville)的橋梁也有重兵六千把守,而在英軍的行軍路上法國人堅壁清野,當亨利五世抵達亞眠(Amiens)時,連續數天只靠堅果、野莓、肉乾度日的英軍到此兵糧告罄,又飢又疲,士氣一落千丈;法國人似乎存心讓疲倦與飢餓消磨對手,英軍幾乎如同亨利的顧問們所預料的即將倒大霉,「像被圈起的羊一般」。
但接著再往上游的索穆河河道往東北突出了一把彎,沿河北岸而走的法軍要跟著繞一大圈,河南岸的英軍卻可以離開河岸截彎取直直走更上游處的渡口。
亨利五世先是一場佯攻,讓對手以為英軍將在柯爾比(Corbie)渡河,接著利用內線優勢,甩開法軍10英哩(約16公里)左右的英軍在10月19日抵達內勒(Nesle);200名長弓手斥候發現了兩處可渡涉的淺灘、一道被破壞到一半的河堤,順道就把零星守軍給趕走。
工兵趕忙將柴草舖墊在斷堤上重新築路,還把附近民家窗門階梯拆了臨時修起一條過道。快速通過有賴於有條不紊循序漸進地通行,大部份士兵三人並肩渉河,而另一處渡口則專門輸送裝備武器。大約晚間8:00左右最後一名士兵過渡彼岸,英軍行進了一會駐紮在附近村落,連日緊張後難得放鬆,過了一個愉快的晚上,渾然不覺趕路中正休息的法軍就在7英哩(11公里)外。
第2天(20日),法軍的三名使節來到英軍駐紮處,亨利五世這才知道敵軍竟然這麼近。使節捎來的是法軍的挑戰書;亨利沒敢肯定答覆,只含糊地說一切遵照上帝旨意、與他交鋒必會招來敗亡、所以最好還是別攔著他。
預料對方必來交戰,亨利接著擺下陣勢,卻等不來敵軍──數量上大約有3、4倍優勢的法軍一口氣撤到了北面的巴波姆(Bapaume)。法軍的動向令現代史家大惑不解,這可能是因為追上英軍的只是法軍前鋒,後續兵力還在10月的暴雨下滿是泥濘的道路上掙扎;也可能是因為王室統帥德阿爾貝壓根反對條件不成熟的會戰。
英格蘭長弓兵
英軍也在滂沱大雨中再度踏上歸途;眼前就有法軍24小時前留下的轍跡,通往交通樞紐阿拉斯(Arras)。亨利五世一面留心對手行蹤,一面在法軍行軍路線的西南邊上避開敵人平行趕路。
10月24日,英軍抵達布朗日(Blangy),在法軍截斷橋梁前強行將之奪下,渡過了太努瓦斯(Ternoise)河;英軍一度以為擺脫了追兵,但當斥候們爬上河北岸300英呎(約91公尺)高的峭壁時,才發現多如飛蝗的法軍分成3個大陣,距離不過1英哩(1.6公里),正嚴陣以待。
斥候的報告傳來,亨利五世又派出貼身騎侍(squire)前去確認敵人數量;騎侍回話,緩緩說道:「陛下,那兒有得殺,有得生俘,有得追亡逐北」。英軍急急忙忙排開陣勢,雙方隔著略為凹陷的低地對峙,不但彼此陣容看著清楚,軍樂聲、馬嘶聲與竊竊私語也聽著明白。但法軍與上回一樣,不一會兒功夫便收兵;天色將晚,而英軍的退路已被堵截,肯定逃不過隔天的決戰。
英軍繼續在泥濘中跋涉;即便區區僅6千人,寄宿的小村莊也容不得,絕大部分英軍士兵只能在淅瀝瀝的雨點中蜷縮樹下,一身濕漉漉四體冷冰冰。連日靠生食草蔬堅果渡日,許多人的屁股都還沒擺脫下痢的酸爽;失去了馱馬的長弓手更是疲憊,畢竟除了每人攜帶50支箭之外,亨利五世在10月17日還下令所有箭手準備一根6英呎(1.8公尺)長的木樁,兩頭削尖帶著走,至此已帶著行軍一星期還多。
在17天的行進當中他們已走過了260英哩(418公里),比原本預估的里程(150英哩)多出七成;而他們的對手,法軍主力雖然也不離不棄地跟蹤堵截,算一算大約是10天走上180英哩(290公里),保存了更多力氣對付敵人。
即便是向來意志堅定的亨利也有些許動搖,當天夜間派出特使到法軍大營提出條件,只要讓出到加萊的路,英國願意將哈弗勒爾交還法國,並且賠償英軍一路上造成的所有損失;法國人的援軍卻還源源不斷地趕來,壓根兒沒有談判的心情,早早把英國人打發回去了。
英軍陣營一片死寂,法軍一度以為這是要趁夜溜走的前兆;亨利已下令不准發出聲響,騎士違者沒收戰馬與鎧甲,士兵則要被切下一隻耳朵。許多人只是默默地繕甲礪兵,或者告解悔罪,不抱生存的希望。
靜默蘊釀著。亨利五世巡視著他的士兵,打話激勵;這個場景打動了百餘年後的莎士比亞。在他的劇作《亨利五世》當中,此時的亨利告訴他的士兵們,明天就是聖克里斯賓節(Saint Crispin's Day,10月25日),將來所有熬過這場戰役的戰士,在往後每一年的同一個節日,能驕傲地亮出當年上戰場留下的傷疤;與聖克里斯賓節一同不朽、活在人們傳頌中的,將會是:
我們,少數人;我們快活的少數人;我們一幫兄弟。(we few, we happy few, we band of brothers. )
法軍大營則是另一副光景;英軍的沉默似乎反映了士氣的低迷,而法軍的喧囂嘈雜聲聲入耳,即便駐紮在半英哩外的英軍都能聽見。將亨利五世檻送巴黎遊街的囚車已備下,然而在高層進行的軍議中,是否與英軍決戰還有歧異。
王室統帥(Constable)德阿爾貝、元帥波西考等一班老將的意見不怎麼受重視,阿爾馬涅克派的首領奧爾良公爵講話更有份量,儘管他才19歲,正準備打人生第一場會戰。大部分貴族積極主戰,儘管歷來法軍騎士與長弓手交手屢戰屢敗的經驗令人懷疑決戰的必要性。
1415年10月25日,清晨。連夜霪雨終於消停。亨利五世做完彌撒,披帶盔甲,甲面外披上王室紋章,紋章上既有代表英王的雄獅也有代表法王王位的百合花;他先去掉鞋上的馬刺,騎上灰色的乘馬(palfrey,平時騎乘的馬匹,不作戰馬用)視察,所到之處激勵將士,警告長弓手們當心右手,法軍逮住射手時要剁掉他們開弓的手指。亨利選擇在濃密森林中的隘道布陣;這個位置雖然有利於數量劣勢的英軍保護側翼,但也適合法軍堵截英軍去路。
饒是如此,英軍仍選擇了通道較窄處大約940碼(860公尺)寬的位置列隊;900名英軍甲士分作中左右三陣捨馬步戰,前後4排站住了大約250碼(229公尺)正面。大部分長弓手佈署在兩翼,兩側朝前傾斜呈半包圍之勢,正面約375碼(343公尺,以前後排列7人來計算),另外在三陣甲士之間的兩處縫隙還有部分長弓手排成楔陣(wedge)填補。
英軍布陣的實際狀況向來是史家爭論的焦點。在老一輩作者Burne的經典著作中,三陣甲士間的楔陣關係重大,相當於在近戰兵力陣前佈署了從側面襲來的交叉火網。但後來的史家Bradbury(以及Bennet等人)則認為這是Burne的誤讀;所謂的楔陣,文獻中指的是herce一詞,原意為耖(harrow),是播種前用來碎土整地的農具,布滿尖齒,Burne把他引申詮釋成三角陣。
而在阿金庫爾戰役裡文獻中用來稱呼楔陣的詞則是cuneus,的確是「楔子」(wedge)的意思,但實際上這個詞在中世紀普遍用來指代各種單位與部隊,並不一定就是三角陣。
因此Bradbury與Bennet主張並不存在Burne所謂甲士間的長弓手楔陣,英軍射手應該只佈署於兩翼。不過由於第一手文獻中明確地提到了英軍三陣甲士間的長弓手,長弓手只限於兩翼的說法與史料明顯相悖,其他許多學者多採折衷意見,認為楔陣或許是有的,但過去的看法太高估其作用。
阿金庫爾戰役
亨利五世的6千兵力是有比較堅實的史料證據的,相較之下法軍人數估算的浮動範圍頗大,文獻中介於3萬至15萬之間。大部分現代學者都採信Burne估計的24000人,不過幾乎所有人都同意這24000人全是、或幾乎都是甲士(men-at-arms),如此意見高度一致還是比較令人吃驚的,畢竟14世紀以來黑死病的間接爆發意謂著大量的人口損失,能否集結那麼多甲士頗有疑問。
許多證據表明,甲士10000人、從騎(gros valet)10000人外加弓手、弩手等其他步兵4000人的估算比較合理。所謂的從騎(gros valet)字面意義上是騎士的僕從(valet, page)之意,每個騎士配屬一名,許多學者據此以為這批人不參與實際戰鬥、不算是戰力;但檢視史料可知並非如此,從騎不但有許多參戰紀錄,而且在文獻中通常是重騎兵的代稱,甚至騎乘披甲的戰馬作戰,只是社會地位上比騎士低一階(換言之,相當於英語中的squire)、盔甲裝備比較陽春。
無論如何,法軍的總人數大約是英軍的4倍,只計算甲士的話則是10比1以上的優勢;相較於勉強填滿隘口、沒有預備隊的英軍,法軍的正面橫亙1200碼(1097公尺),即便比英軍稍寬,顯然不足以鋪開兵力。
法軍的中央占據了大約312碼(285公尺)正面,分作前中後三陣:最前方是5000名裝備最精良的甲士徒步打頭陣(包括王室統帥德阿爾貝、元帥波西考麾下的3000人),第二陣也是5000人,其中甲士大約3400人,其餘由裝備最好的從騎(gros valet)填補;這第一、第二陣排列十分密集,正面3百多人、縱深16列。
剩餘大部分從騎(gros valet,8400人)則在最後方掠陣。大約1000至1400名騎士騎在馬上,均分排布在兩翼,每翼正面約333碼(304公尺),另外200名重騎兵(men-at-arms)與一些從騎組成別動隊,大老遠迂迴敵後;而近4000人的弩手、箭手的位置則在中央第一陣、第二陣之間。
這般布陣對法軍來說十分不理想──1980年代新發現了法軍戰前布陣規畫的史料,弩手箭手原本應該如英軍一般配置在中央甲士的兩翼;而在最外側,左翼應配置千餘甲士、5千餘從騎,右翼應該擺下甲士2百、從騎5千。
關鍵評論 2021/09/21
排布在兩翼的遠程射手與騎兵才是驅趕英軍長弓手的主力,以騎兵衝鋒拉開序幕;此外還有一支別動隊騎兵襲擊英軍陣後的老營。但現場的狹窄顯然打壞了法軍的算盤;不但遠程射手排不上第一線,甚至大部分從騎都只能擺在最後方的第三陣無所事事。
由於附近並不缺乏更適合展開兵力的場所,法軍最後的排陣之所以與當初所計畫的失之千里,可能是因為總結以往失敗的教訓後,在最後一刻統帥的首腦們決定打一場依靠縱深、純粹防禦的會戰,憑盔甲、(弩手的)盾牌吸收英軍箭雨、耗完箭支後再行反擊,比較靠譜。
於是形成會戰之初都等對方出手的狀態:雙方相距大約1000碼(914公尺)擺下陣勢,之後便從清晨等到晌午,乾瞪眼了四小時。比起法軍,兵力劣勢、補給斷絕、後繼無援的英軍更經不起等。上午11:00,亨利五世緊急召集諸將,說道「夥伴們,我們上」(Felas, let’s go),決定採取主動;英軍將士個個跪倒,親吻土地、咀嚼泥團,塵土成為人的一部分,正如將死之人也要回歸塵土。
在布陣之初射手們掄起斧錘,將隨身攜帶的尖木樁敲入泥中;此時長弓手們重新拔起插進土裡的尖木樁,配合中央甲士的步調緩步前進。戰場中央本是一片新犁過的田地,連日霪雨的關係一片泥濘,每一腳下去能踩進腳踝甚至膝蓋深,穿盔戴甲下馬步戰的騎士們拔步前進喘息如吼,不得不隨時停步緩過氣、重整隊形,終於跋涉到法軍陣前大約一箭之遙(大約300碼,274公尺)。長弓手們急忙將木樁敲進泥裡,重新削尖木樁對齊戰馬胸前,然後射出第一波挑釁的箭雨。
同樣等了四小時的法軍卻早已鬆懈下來,許多人擅離陣列,不是餵馬遛馬就是取暖小憩,輕輕放過對方喘息未定的可趁之機,就沒想過英軍真地殺來。距離太遠,長弓手的第一波箭雨殺傷不大,但已起到誘敵作用。
法軍兩翼的騎兵還沒來得及把開小差的人馬全找回(右翼大約才湊齊了150名重騎兵)便倉促發起進攻,數量不足再加上地面泥濘,光滑的馬蹄鐵被底下黏膩的泥漿吸住,戰馬奔騰不起來,輕易給長弓手射退,極少數能衝到英軍陣前的也被木樁穿胸而過,被慣性帶著作完前空翻的騎士便被擁上的射手解決。這就廢了法軍兩翼的騎兵。
在箭雨中朝長弓手衝鋒的法軍騎士
中箭狂奔的戰馬給中央列陣的法軍甲士造成了混亂。預料到英軍最終的失敗,大部分最有野心的貴族騎士們都搶著站前排拔頭籌插頭香,爭搶甚至引起了紛爭,少數騎兵的失敗還不足以否定勝利的前景。但沼澤般的地面又是另一回事;如英軍一般法軍甲士不但得在泥淖中掙扎前行,還得在長弓手黑壓壓射來、遮去日光的箭雨洗禮下低首俯身,以免長箭穿過頭盔覘孔插進眼窩。
隨著法軍逐漸逼近,長弓的破壞力也越來越高,射穿盔甲的慘況越來越多,即便沒射穿,撞擊力道也猶如鐵匠揮槌敲擊一般,回聲在頭盔內久久不去,震耳欲聾。為了步戰靈便,法軍事先將騎矛(lance)鋸短到5- 6英呎(1.5- 1.8公尺);有些人的手甚至被長箭釘在自己的騎矛上。
這是在最外側直接面對英國長弓手的結果,而法軍的密集陣形──為了避開、減輕英軍兩翼長弓手的火力,法軍最外側的甲士也拼命往中央擠──使得法軍陣中前背貼後胸肢體相雜揉,擁擠到根本無法操持兵器。英軍火力逐漸將法軍正面削成如三叉戟一般,3個矛頭對準了英軍分成中左右三陣的甲士。
終於法軍還是熬過了火力的洗禮,迎頭撞上英軍的甲士,累積許久的壓力一次爆發,肉搏十分激烈,一度將英軍往後壓退一騎矛的距離。然而英軍甲士站在堅實的土路上,下盤穩當,不像法軍得一面使力一面小心地滑。
法軍事先準備的長柄戰斧、鋸短騎矛在面對英軍的原版騎矛時又有短不接長的尷尬,更別說剛跋涉而來氣空力盡還沒喘幾口,就得接戰等候多時氣定神閒的英軍,側面還被長弓手射住。法軍戰鬥到第二陣的友軍也趕上增援,但沒能解決困境──側面的英國長弓射手持續輸出、將人驅往陣中緊逼,反而使得法軍陣中更加壅擠。
危急之際,亨利五世命令射手拋下長弓,拾起短兵(長弓手用來把木樁搗進地裡的斧、錘,以及倒臥戰場傷亡者手中的兵器)助戰;許多甲士奄奄一息,任由欺近的長弓手將匕首扎入盔甲的隙縫、或者掀起頭盔的護罩直插面門。
戰鬥如雄獅一般的阿朗松公爵(Duke of Alençon)率領著一夥人直取格洛斯特公爵(Duke of Gloucester)把他打趴,前來支援的英王也被敲了一腦袋,王冠被磕下一瓣,真的是差點要跪。然而孤軍深入的阿朗松公爵此時才發現自己陷入重圍,脫下頭盔、獻出手套正要認輸,隨即被盛怒的英軍砍倒在地。中世紀的戰場上貴族向來有主動投降拿贖金換自由的權利,也是士兵藉以致富的捷徑;此番戰鬥激烈,有的法國貴族投降不下10餘次,但大部分人則在討饒時喪命。
與阿朗松公爵交手的亨利五世;背景的馬上騎士是虛構的,此時雙方都是步戰
人力體力快速消耗,法軍很快就失去了戰鬥的能量,屍積如山;有些人身上並無傷痕,純粹是推倒、絆倒、滑倒在地後被層層疊疊壘上身的同伴屍身、鎧甲堆壓,窒息而亡。法軍屍身竟堆到了一人高。
關於文獻中所描述的高與身齊的屍山,現代史家多有質疑,不過類似紀錄在中世紀其實十分常見──當一支軍隊陷入包圍或半包圍的狀態時,外圍的士兵很自然地往裡邊兒退後、閃躲、擠壓,就容易演變成陣中堆屍的慘況;當英軍兩翼的射手拋下長弓開始圍殲敵人,法軍本來就已經過度密集的陣形便同樣發生了推搡踩踏。
二戰期間奧斯維辛集中營內毒氣室的屠殺也反映了類似情形:被關押的受害者為了一口新鮮口氣,會拼命擁向少量出口,拉扯、踩踏、攀附其他人,堆起的屍身往往高出6英呎(1.8公尺)。
當英軍爬上法軍屍山居高臨下反擊時,戰役的高潮也過去了;實際上僅僅經過了半小時,法軍的第一陣與第二陣就已經被擊垮。除了最精銳的戰力被消滅之外,由於貴族領主們搶著打前鋒,儘管法軍的第三陣還保留優勢兵力,此時卻陷入群龍無首的窘境,任由英軍清理戰場,從屍堆中拉出一息尚存還可以討贖金的人質。
就這樣過了二小時,亨利五世突然得報,法軍的別動隊姍姍來遲,正在英軍後方搶掠行李,英王的龍床、皇冠與玉璽都成了法軍戰利品。不過更糟的是英軍現在有被前後夾擊的危險,士兵們還散布各處挖人質發大財不在戰鬥位置上,正面的法軍還在接收附近的馳援,一小批援軍甚至正面發起了衝鋒(然後被擊退);數量龐大的俘虜要是跟著裡應外合,後果不堪設想。
亨利一面重整陣勢,一面下令處決戰俘。大部分士兵非常不情願地宰殺金雞母,以至於亨利必須指定200長弓手執行命令,匕刺、斧砍、槌砸如牲畜般一一屠割,被關在小屋中的人質則一把火燒了。
以現代眼光來看屠殺戰俘可稱罪大惡極,法國學者當中民族意識較濃厚的自然不少口誅筆伐。不過回到中世紀的脈絡,當戰役的前景還不明朗時,俘虜的性命留不留就是受降人單方面決定的;在當時的其他戰役中,交戰未結束前先殺降誠屬司空見慣,也被交戰雙方視為理所當然。
亨利五世的命令固然不人道,然而史料當中往往不是指責亨利暴虐,而是埋怨法軍無效的反擊反而葬送了戰俘的性命;實際上,在法軍行動前亨利已先派出使者,提醒他們重啟戰端的可怕後果。
隨著法軍的撤離,英軍也停止了殺降;亨利五世召集雙方的使節,要求他們確認勝負;「這天是您的」(This day is yours.),使者回答道,然後指了指附近矗立的城堡,說那座城叫作阿金庫爾(Agincourt)。英王順水推舟,便將此役命名為阿金庫爾之戰。
法軍遭受了慘重的失敗:大約8000至10000人死於是役;單單計算披甲的貴族,1萬人陣亡了大約5600至6600人;3位公爵、5位伯爵、近百餘名其他貴族、3069名騎士與騎侍(squire)陣亡(一說法軍戰死了3位公爵、6位伯爵、120名男爵、1500名騎士),5位公爵、12位伯爵則作了俘虜;法王死了七個表兄弟,羅亞爾河以北的21名王室或領主總管(bailli, senescal)當中至少12人非死即俘。
陣亡者還包括王室統帥德阿爾貝,而元帥波西考儘管逃過一劫,但到死都沒有被贖出。將近1400位政治上支持法王的重要人物一次去了3分之1。許多家族的當家與男性繼嗣幾乎同時全部去世,將近一代人的領主被抹消。英軍的傷亡則輕微得多:文獻中的紀錄從9人、10人至33人不等,顯然過低;但大概不超過數百人。
阿金庫爾之役無疑是巨大的勝利;數量僅僅對手4分之1的英軍卻殲滅了比自己還多的敵人。敗報傳至法國宮廷,公眾起而詬罵貴族的無能,說這是上帝降罰腐敗的貴族,罪有應得,互相指責聲中進一步加劇了貴族間的黨爭;人們說法國從此成了各國的笑柄,當天這一戰遭受的損失與屈辱是法蘭西三百年來僅見。
亨利與其麾下帶著1500-2000名俘虜,在大雨中踏上歸途,三天後濕冷飢寒的英軍順利抵達加萊。儘管英王受到盛大歡迎,尷尬的是普通士兵卻不免作冤大頭,被城中商人敲竹槓,一夜暴富之後又被故意抬高的物價削得一貧如洗;有些士兵甚至被拒絕入城。
這般戰力是不可能再執行任何軍事行動了,亨利在加萊等候順風待到11月中,撇下了部隊先行歸國。在倫敦迎接英王的儀式隆重盛大,大衛戰勝哥利亞等等主題的各式活人畫(tableaux vivants,由藝術家或演員保持靜態呈現畫面的一種演出形式)在街邊展出,觀眾擠得水洩不通,國王的行列伴隨著法軍戰俘,花了五小時才順利通過。
在戰役前10天,英國本土還有不服亨利統治的貴族控訴現有政權不合法;但阿金庫爾戰勝後四天內捷報傳至倫敦,一切針對亨利得國不正的指控都煙消雲散。亨利五世不但藉此消滅政敵,還取得了貴族與議院的信任,讓他們相信與上帝同在的英王戰無不勝,批准軍費慷慨解囊。
再怎麼說英王的遠征也只取得了哈弗勒爾港口,戰勝以後若無後繼,阿金庫爾之役也就不具任何決定性;實際上,後續針對諾曼地的征服與鞏固一直進行到1422年亨利逝世為止,那時他也才35歲。然而憑藉著英軍相對於法軍的優勢,戰爭還會再持續一個世代。
110.10.12彙整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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