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生活所需要的那種頑強的態度來繪畫,而且我發現所有熱愛藝術的畫家都是這個樣子。 ─ 蘇珊•瓦拉東
“I paint with the stubbornness I need for living, and I've found that all painters who love their art do the same.” - Suzanne Valadon
老頭不知道「生活所需要的頑強態度」是什麼?但老頭知道出生在社會底層的人們活下來的艱難,還有力爭上游的辛酸。老頭同情憑藉出賣肉體維持生計的女人,讚賞以肉體鑑賞男人、「以屄會友」的女人的率真,但鄙視靠肉體力爭上游的女人。
1865年9月23日 ,蘇珊‧瓦拉東(Suzanne Valadon, 1865 – 1938)出生於法國上維埃納省里摩日(Limoges)附近加桐佩河畔的小村莊瑪莉.克里門町(Marie-Clémentine)的貝西訥公社(Bessines-sur-Gartempe)。父親是個偽造犯,瓦拉東出生前已死於監獄中;母親是位洗衣幫傭,在未婚狀況生下她。識字不多的母親以村莊名瑪莉.克里門町(Marie-Clémentine)為女兒命名,蘇珊(Suzanne)是她當模特兒時的藝名,而後就以此為名。
1870年,母親為了擺脫人們的指指點點,也為了謀生,帶著五歲的蘇珊搬到巴黎的蒙馬特區(le quartier de Montmartre)。母親以打零工和賣淫維持生計,但生活上依舊困難,只好將把女兒託付給蒙馬特的一家修道院。或許因為這樣的家庭背景,瓦拉東從小個性非常獨立,卻也很叛逆。據說她在九歲時靠自學就已經會畫畫,但尚未受完小學教育的她,十一歲時因受不了教會學校的管教,便離開修道院外出謀生,曾從事磨坊女工、葬儀花圈工人、菜販、女服務員。
老頭插嘴:蒙馬特(Montmartre)是位於法國巴黎市十八區的一座130公尺高的山丘,在塞納河的右岸。19世紀時,蒙馬特因位在城市範圍之外,不受市政當局管轄,也不必支付稅金給巴黎市政府,於是蒙馬特很快就成為一個受歡迎的夜生活特區,很多藝術家都聚集於此。19世紀末及20世紀初這地區成為一個不受約束,且頹廢的「娛樂」中心。
十五歲時(1880),瓦拉東因為母親的關係,認識了身兼藝術家、贊助人、藝術收藏家羅氏傅柯伯爵(Count Antoine de la Rochefoucauld, 1862 – 1959,這位「伯爵」這時只有18歲),以及提奧•瓦格納(Theo Wagner, ? – 1907)。這兩位擅長象徵主義的畫家,將她介紹到一個馬戲團工作。這段期間裡她自己也結識了亨利‧羅德列克(Henri de Toulouse-Lautrec, 1864 – 1901)和貝絲•莫里索(Berthe Morisot, 1841 – 1895) 等印象派畫家。
《羅氏傅柯像》Antoine de La Rochefoucauld,油彩畫布,Emile Schuffenecker畫,約1886
老頭插嘴:
羅德列克的事蹟詳見拙作「侏儒畫家羅特列克和那幾個婊子」
莫里索也算是個力爭上游的女人。19歲時,她巴上大她九歲的印象派大師愛德華·馬奈,並成為他的情婦,在馬奈的大力提攜下成為畫家。1874年,31歲的莫里索在馬奈的牽線下,嫁給了馬奈的弟弟尤金(Eugène)。馬奈在他爸爸死後,接收他爸爸的情婦,並娶她為妻。尤金則接收哥哥的情婦,也娶她為妻。這對兄弟有意思。延伸閱讀:一張裸照裡的學問
莫里索
原本瓦拉東已打算成為一名專業的馬戲團表演者,但幾個月後的一次空中飛人表演中,她不幸摔下來受了重傷,她的雜技生涯至此結束。不得已,她只好走上她媽媽的老路,在蒙馬特區靠出賣皮肉為生,因此結識大她一歲的侏儒畫家羅特列克,進而與其同居,成為他的裸體模特兒。藉著羅特列克的關係與人脈,瓦拉東認識不少印象派畫家,成為畫家們的(裸體)模特兒與精液馬桶。瓦拉東也從畫家們那邊學習繪畫的要訣。這個意外和轉變,從此改變了她的一生,甚至使她進入了藝術史的殿堂。
瓦拉東大約自1880年開始做兼職模特兒,她曾經出現在羅德列克、雷諾瓦(Pierre-Auguste Renoir, 1841 – 1919)、竇加(Edgar Degas, 1834 – 1917)等印象派畫家的作品中。雷諾瓦的名作《Dance at Bougival》,畫中跳舞的女孩便是瓦拉東。
羅德列克畫中的瓦拉東《洗衣女》1889
羅德列克畫中的瓦拉東《宿醉》1889
羅德列克畫中的瓦拉東,《At the Moulin Rouge》,油彩畫布,1892 – 1895
雷諾瓦畫中的瓦拉東,《Dance at Bougival》,油彩畫布,1883
竇加畫中的瓦拉東,《Miss La La at the Cirque Fernando》,油彩畫布,1879。
莫里索畫中的瓦拉東,《The Bath (Girl Arranging Her Hair)》,油彩畫布,1885 – 1886
瓦拉東從「工作」中觀察到,那個時代的畫家,很多人創作不見得都是為了銷售作品維持生活,有很大部分是因為純粹喜歡畫畫,或是作為一種交際娛樂而創作。當然,這些人不是貴族,就是富人,譬如說喜歡畫光屁股女人的竇加(1834- 1917)。
瓦拉東與羅德列克同居的時間不長,羅德列克為了幫襯瓦拉東的生計,將她介紹給竇加當模特兒,不久她就轉檯成為竇加的小寵物。竇加大她31歲,當時46歲。幾乎每天下午,瓦拉東都在竇加家度過。如果連續幾天見不到瓦拉東,竇加就會派管家找她。竇加稱呼她為「可怕的瑪利亞」,他深入地教她繪畫觀察的方法,教她怎樣描摹,還買下她的作品。毫不誇張地說,瓦拉東是性事上已日漸有心無力的竇加的消遣良伴,竇加也是瓦拉東的經濟支持者。
瓦拉東沒有天天出現,是因為她還有其他「客戶」的生意要做。除了羅德列克幫她介紹的印象派畫家外,她自己也會「開發」客戶,譬如說老色鬼夏凡納(1824- 1898)。夏凡納大她41歲,據她說她是在幫母親送洗燙好的衣服時認識了夏凡納。夏凡納是出生於里昂的勃艮第貴族,當時已是盛名畫家,是法國國家美術協會的共同創辦人與主席。小淫婦有意勾搭、刻意巴結,老色鬼也用心「指導」,直到瓦拉東懷孕。
夏凡納
1883年,年僅十八歲瓦拉東生下了後來成為法國都市景觀畫家的莫里斯•烏特里羅(Maurice Utrillo, 1883 – 1955)。產後瓦拉東將兒子交給母親照顧,繼續周旋於畫家們之間,賺取生活費,養活祖孫三代。
關於瓦拉東這位畫家兒子莫里斯•烏特里羅的生父是誰?此問題的答案至今尚無定論。據相關資料提及,瓦拉東曾去找雷諾瓦和竇加,並希望他們認這個孩子。很遺憾地,雷諾瓦以「他不可能是我的,顏色太糟了!」(‘He can't be mine, the colour is terrible!’)拒絕;而竇加也以「他不可能是我的,形式太糟糕了!」(‘He can't be mine, the form is terrible!’)拒絕。瓦拉東也找上59歲的夏凡納,夏凡納當然也不認。
瓦拉東會找上夏凡納,顯然59歲的夏凡納確實有幹了18歲的她。巧的是夏凡納、竇加(49歲)和雷諾瓦(42歲)三個人都是有錢人家,只要他們肯認那孩子,瓦拉東就攀上高枝了。瓦拉東的「恩客」當然不只他們三人,主要是其他人都是窮畫家。譬如說瓦拉東就沒找羅德列克,不是因為他是侏儒,而是他是個混跡妓院的痞子。
莫里斯一直父不詳,也一直沒有姓,直到瓦拉東巴上了西班牙畫家兼藝術評論家米格爾•烏特里羅(Miquel Utrillo, 1862 – 1934),他聽了她為兒子的父親是誰而傷腦筋的事後,表示「我很樂意將我的名字放在雷諾瓦或竇加的作品上!」(‘I would be glad to put my name to the work of either Renoir or Degas!’),於是簽署收養文件,收養莫里斯為沒有繼承權的養子。這時莫里斯已八歲。
老頭插嘴:「認領」是生父對其婚外私生子的法律承認,「收養」是男子徵得配偶同意,與無血緣關係之人(年齡必須小於他,通常是嬰兒或幼童)締結法律上的父子/ 父女關係。
米格爾•烏特里羅的畫像《The painter, Miguel Utrillo, in the gardens of the Moulin de la Galette》,Santiago Rusiñol畫,油彩畫布,約1890年代(收養時)。
無論前述故事是否為真,或只是個笑話,當時米格爾之所以願意這樣做,很可能是基於對瓦拉東的善意和感情,以緩解那個時代瓦拉東在社會生活中來自各方面的壓力。但無論如何,瓦拉東兒子的真正生父是何人,已成為無人能解的藝術史懸案。
有過這次經歷,而後54年,直到72歲逝世,瓦拉東雖然閱人無數,但再也未生育。
1893年是瓦拉東人生的分水嶺,她不再做老男人的玩物,以換取生活資源,她開始追求「真愛」,這年她28歲。她愛上了小她一歲的知名前衛作曲家埃里克•薩蒂(Éric Satie, 1866 – 1925),為了追求他,她搬到他家附近,但這段戀情僅持續短短的六個月。
隔年,在竇加的支持下,她成為第一位進入法國國家美術學院(Société Nationale des Beaux-Arts)的女性畫家。
1895年瓦拉東與富裕的股票經紀人保羅.穆西斯(Paul Mousis)結婚,穆西斯的家境讓她得以安心投入創作。
1885年的蘇珊娜·瓦拉東(20歲)
年輕時的瓦拉東。攝影者不詳,時間不詳。
瓦拉東,《自畫像》Self-Portrait,油彩畫布,1898(當時33歲)
這段婚姻持續了十三年,直到瓦拉東和小她二十一歲,甚至比她兒子還小三歲,也是她兒子的好友安德烈.烏特(André Utter, 1886 – 1948)的姦情曝光而結束。
六年後,1914年四十九歲的瓦拉東再嫁二十八歲的安德烈.烏特。烏特除了作為她的丈夫,也是位很有手腕的藝術經紀商。他成功推銷母子兩人的作品,兒子烏特里羅的作品成功打入市場,得到很高的聲譽,也讓這三人獲得優渥的生活。不過瓦拉東的作品一直未受到夠大的迴響,她的畫當時的售價僅三法郎。
作畫時的瓦拉東
瓦拉東和安德烈.烏特的婚姻在1934年結束,這年瓦拉東69歲,烏特48歲,這段老妻少夫的婚姻維持了20年,烏特是瓦拉東生命中「在位」最長的男人。離婚據說是烏特提出的,然而老頭認為烏特應該已被榨乾了。
離婚後四年,1938年4月7日,鄰居發現倒在樓梯上的蘇珊娜,她死在開往醫院的救護車上,死因腦瘀血(中風),享壽72歲。這個女人的一生,就這麼結束了。她被葬於聖旺公墓。出席葬禮者有安德烈·德蘭、畢卡索和喬治·布拉克。那個時代稍有名氣的畫家大概都和她有一腿,她老少通吃,就不知道她有沒有讓兒子上她的床。
由於廣布善緣,瓦拉東的作品深得同儕肯定,但並不受市場收藏家青睞,在她有生之年並沒有取得足夠商業上的成功。但至少她持續將藝術的熱情感染到成長期間身心不甚健全的兒子身上。
老頭插嘴:由於「私生子」與「父不詳」的烙印,再加上母親娼妓般的行徑,烏特里羅的童年備受同嘲笑與欺負,以致他青少年即逃學、輟學、酗酒,終身是個個性孤僻、令人討厭的酒鬼。烏特里羅的繪純是自行摸索,未受科班訓練,瓦拉東也未予指導。他的畫作幾乎全是街景,顯然是童年孤獨的回饋。
瓦拉東的作品中於在她去世近一甲子後,在20世紀末被重新發現,並透過藝術史學者們的重新審視與論述,逐漸引起當代藝術市場的興趣。2010年在紐約蘇富比拍賣中,她的作品《裸身仰躺在豹皮上的凱薩琳》以21萬8,500美元(合約當時新台幣650萬元)成交。雖然這十年間,由於少有重要作品釋出,沒有更高價的紀錄,但相信假以時日,她將會受到收藏市場的肯定。
瓦拉東的畫作:
《Nu de dos devant une glace》,粉彩紙本,1904
After bath,1908
Adam and Eve(亞當以安德烈.烏特為模特), 1909
Joy of Life, 1911
《家庭肖像》:安德烈.烏特、瓦拉東、兒子、母親 1912
《外婆與外孫》兒子與母親
《Casting the Net》,油彩畫布,1914
《Nu au mirior》,油彩畫布,1916 – 1917
Flowers on a Round Table, 1920
Nude on the sofa, 1920
The Abandoned Doll, 1921
Portrait of the Painter Maurice Utrillo(兒子), 1921
《Femme à la guitare》,油彩畫布,1921
《裸身仰躺在豹皮上的凱薩琳》Catherine nue allongée sur une peau de panthère,油彩畫布,1923
The Blue Room,1923
The Two Bathers, 1923
Still Life with Tulips and Fruit Bowl, 1924
Women in white stockings, 1924
Maria Lani, 1924
My Son at 7 Years Old, 1925
Portrait of Maurice Utrillo(兒子), 1925
Self-Portrait, 1927
Bouquet of Flowers, 1928
Still Life with Basket of Apples Vase of Flowers, 1928
Nude Reclining on a Sofa, 1928
Nude Reclining, 1928
Young Girl in Front of a Window, 1930
《安德烈.烏特與他的狗》1932
Self-Portrait, 1938
本文參考資料:
維基百科 / 蘇珊•瓦拉東 2022-08-25
非池中 2020-10-15
「頑強就是我的座右銘!」 - 法國畫家蘇珊•瓦拉東 Suzanne Valadon
中國國家藝術網 2015/05/11
111.08.25彙整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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