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0.22鹿港市街
第一次去鹿港是三十年前公司辦的旅遊。酷熱的夏日午後,艷陽照在大街上,街上一個人也沒有,空洞的大街上有一座搭建一半的戲棚。當年沒看到什麼名產,印象中祇有一家簡陋老舊的牛舌餅店。我和阿芬躲進民眾閱覽室,等著集合時間的到來,裡面沒有冷氣,空曠的老屋自有一股陰涼。
最近這幾年去過好幾次鹿港,鹿港已和當年大不相同。無數的廟宇,到處有當年沒有的百年名產老店,曲折的老街,擁擠的人潮,就像村姑上了濃妝,吸引凡夫俗子的目光。原本市郊的墳地也蓋起了觀光飯店,建設帶來繁榮與商機。現在的鹿港要好好的看,好好的玩,一天絕對不夠。
沒到過鹿港之前就聽說過鹿港的摸乳巷,到了鹿港才發現其實鹿港狹窄的巷道還真不少。沒那簡陋的招牌掛在巷口還真分不清那條才是摸乳巷呢。
提到摸乳巷這名詞,感到先民真的『純樸』得可笑。其實真要摸乳也不見得要在那窄巷中,祇要你敢,到處都可摸,重點是摸了以後如何收場?
講到這個,想到合庫同事黃經理,他是個還算正派的老經理,他曾提到「公車癡漢」的問題,他認為手背碰觸算是無意,手心就是猥褻,真是睿智的老男人!
就我的經驗,在擁擠的車子不小心碰觸在所難免,有意無意雙方都心知肚明,對方不反對就不算騷擾,對方反對仍要摸就是犯罪行為,應該扭送警局。當年的摸乳巷也是如此,堅貞的婦人吃過一次虧後,就寧可繞路也不會再走,聰明的婦人甚至不必走過也會想到那個曖昩的可能,仍會走在摸乳巷的男男女女們,其實心中已有那一絲綺情的味道。「摸乳巷」這個當年先民粗鄙猥褻的稱呼,後來成了無知後人庸俗的宣傳手法。
然而由此我想到一個深層的問題:如今虛偽的社會裡,平日裡大家都把「放下,退一步」掛在嘴裡,實際生活裡卻從來都不是那麼一回事。鹿港會到處都是窄巷,可想而知當年鹿港的先民不但不怎熱心公益,而且是寸土必爭,緇銖必較,這就是鹿港到處是窄巷的原因,實在不值得宣揚。
但是回頭一想,為什麼我的厝地要讓出來做路呢?為什麼你的厝地不讓?這是人性問題,不讓其實無可厚非,讓地做路的人是善人,可真要好好的表揚。可惜,當年鹿港這種人似乎不多。
由此衍申,我想到我們現代的都市,大街上的房子一樓都要退縮讓行人通行,屋主在騎樓上擺上東西還會招來警察開單,媒體撻伐。明明是自己的地,每年都得繳稅,卻自己不能用。但觀巷弄裡的房子,一樓不但不必有騎樓,大多數的屋主還把所有權自我延申到屋外的公地,視為專用停車位,別人停車,輕者警告,重者破壞。兩者一比實在不知道台灣的公理何在?
這就是我們的社會。
都市裡還有一種情形,私人土地多年不用,隨著都市發展變成巷道,也成了要繳稅的公用地,地主如想收回自用,就會面臨附近住戶的抗議,當然,還有媒體不公平的報導。
類似的事說起來會很多,我們的社會永遠是虛偽的假道德掛帥,不安分的民粹心目中從來就沒有是非與公理,不肯尊重別人應有的權利,一味祇想占別人的便宜。
最近幾年,流行不公不義這句話,有些人自己窮,眼看別人富,就嚷著不公不義,可笑!也很無恥。102.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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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聽說過鹿港的摸乳巷,可能大多數的人也都去過,見識了鹿港獨特的奇怪窄巷。
這輩子和鹿港很有緣,自從三十幾歲參加合庫社團辦的鹿港一日遊第一次去鹿港,後來又去過很多次,甚至也曾兩次在鹿港住過一個禮拜。鹿港有好幾條類似的窄巷,除了摸乳巷,還有九曲巷和君子巷(當然,這些早年都是摸乳巷,不同的名稱是近人附會)。
膚淺的媒體常有不同的標準和尺度,經常把一些先民日常粗鄙的口語或俚語當成髒話,卻不時無知地渲揚著「草泥馬」、「摸乳巷」,當然還有點天燈和送王船,其實這些都不是好事,也不值得一提。(詳見拙作:點天燈其實不是好事)
鹿港在台灣開發史中興起的很早,清領初期已有「一府二鹿三艋舺」的說法。鹿港的居民不同於府城,台南的居民大多是漢化的平埔族。當年鄭成功祇帶了幾萬人來台,打敗趕走荷蘭人後,在統治和衛戍上需要把部眾分屯各地。在經濟上,當時的台南周邊已有相當開發,閒地荒地不多,所以來台先民要往南、往北屯墾,實際留在台南的不多,大多是鄭氏親族權貴,後來這些人在鄭氏降清後也被遷往北京,所以台南周邊大多是漢化平埔族。後來台灣有個說法,稱娶妻就要娶台南人,因為台南嫁女嫁妝多,其實這是平埔族母系社會的遺風,母系社會女兒有財產繼承權,出嫁其實是分家。
鹿港是個相當具有閩南泉州風味的城鎮,因為當時的港口利於通航,原鄉福建泉州府各縣很多人由此登陸。先民在鹿港上岸後通常會暫時停留鹿港,一段時間後再往中部各地發展,當然,就此落腳鹿港的人也很多,畢竟當時鹿港已是個有規模的港市,謀生機會較多。落腳鹿港的先民都帶著濃濃的鹿港腔,那是原鄉泉州的泉州式閩南語,外移者則或多或少會受其他族群的影響,音語腔調會有改變。其實不祇鹿港,中部海岸鄉城鎮的居民因為先祖沒再外移,保留了原鄉特有的腔調,以致被台灣其他地區的人稱為「海口腔」,海口腔與鹿港腔類似,但鹿港腔最純。這也顯示早年的鹿港的漢人少和平埔女人通婚,也相當排外,其他群族不易在鹿港落腳與生存。
鹿港的窄巷反映出當年鹿港先民寸土必爭、寸土不讓的個性,當時台灣地廣人稀,其實建屋可以寬廣,形成街道的空地也可以留下較大的空間。然而鹿港先民們重視個人的所有權,建屋不肯留下合理的空地讓人通行,你不讓,我不讓的結果就是到處都是窄巷,窄的祇能容許一個人通行,兩人相遇則需側身而過。這種巷道被戱稱為摸乳巷,其實現實生活中不會摸乳的情形。老實規矩的婦人會繞路而行,會走摸乳巷的是極少數有心的婦人。當一男一女在窄巷中交互而過時,可以兩人相背,也可以兩人相向,或一人背向一人正向。那時不管男方,還是女方都知道:重點不會在上身,而是在下身。講摸乳的人,如果不是還沒讀國小,就是很虛偽!
窄巷反映出先民的自私與貪婪,這事……值得提嗎?
然而時至今日,同胞們相較數百年前的先祖仍然沒多大的文明與進步。住巷弄裡的同胞們把門前的公有巷道視為己有,以花盆或傢俱占住車位,或以剌破輪胎來禁止別人停車。住頂樓的同胞一定千方百計要加蓋違建(當然,鄰居也一定會熱心的打匿名電話舉報)。讓人感概經過數百年,同胞依然是如此的自私與貪婪。
有趣的是如此的社會卻不時有人嚷著「放下」和「忍讓」,讓我覺得同胞們還真是虛偽呢。
後來在偏僻空地的牆上看到「有勿在此隨地大小便」的警語才想通事情的真相,就因為不時有人在那大小便,附近的居民才需要大費周章寫下警語。也因為大多數的同胞們永遠自私又貪婪,永遠不肯讓出自己的權益,也永遠想著別人的東西,所以社會裡永遠充斥著「放下」和「忍讓」。可笑的是叫人放下的人其實自己什麼也不曾放下。
以前我一直訥悶清末與日治時期號稱北台首富的那個世家早期到底如何發跡?很多書籍都提到後期因為配合官府謀得特權更加興旺,然而早期呢?最近才想通:早年台灣不時有著族群械鬥,械鬥除了群族意識外,爭的大多是土地與水源,書上提到械鬥,卻從沒提過械鬥過後的情形。械鬥敗落的一方,殘存的倖存者外逃他鄉另起爐灶,大多敗落的先民被打死,埋骨荒地成了後世台人祭拜的「大眾爺」與「地基主」。婦女通常不會被殺,勝利者占有了敗亡者的妻女和田園,其首領或頭人自然成為大地主。早年台灣經常有械鬥,北台的械鬥很多都是由那個世家帶領與主導。假道學的歷史從來不敢提:生存一直是件殘酷又現實的事,永遠是弱肉強食。禮義廉恥從來祇是富足時的假面具,當自私與貪婪上了心頭,假面很快就很摘下棄置在一旁。103.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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