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櫻花104.01.28攝於草坪頭
紹興師爺是科舉制度下的產物,因科舉出身的州縣官不熟悉行政作業,需要有專業人才為之輔助。這行業始於明代中葉,大盛於清代,隨著民國建立終結這行業的特殊歷史。
其實不祇州縣,往上的府、道、藩、撫、督也都需要私聘龐大的幕僚群以應付繁雜的行政作業。這種專業的幕僚人才被聘僱者稱為幕友、幕賓,民間通稱師爺。清代的幕友多來自紹興府八縣(山陰、會稽、蕭山、諸暨、余姚、上虞、剡、新昌),所以稱紹興師爺,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地域性「師爺幫」。
中國很多地方因為地狹人稠,或土地嶢薄,或僻處山區,居民不得不出外謀生,也創造了很多特有文化。像山西、安徽兩省人多出外經商致富,形成有名的「晉商」與「徽幫」。早年江浙閩廣沿海出海盜;福建、廣東的居民也多渡海外出謀生,下南洋,來台灣,甚至被當成「豬仔」賣到美利堅去修鐵路、挖金礦。
浙江紹興府所屬八縣也是如此,但當地文風盛,居民普遍讀書識字,又精細謹嚴、善於謀劃。起初可能囿於家貧無力功名,或落第時偶為之,入行後發覺身居幕後,反可名利雙收,至此反以從事幕業為正途,世代相傳,亦有授徒拜師,成了紹興人的專業。幕佐多年亦有轉入仕途,唯因中年轉業,故品級通常不高,大多止於州縣。
師爺分數類,通常有刑名師爺、錢穀師爺和文案師爺。其中以熟諳《大清律例》的「刑名師爺」最為吃香。因為打官司或居間牽線、或翻雲覆雨,收入反比東主的各級官吏來的多,但造孽也多。
然而,師爺亦有一苦處,即遊幕不定,居無定所。東主的州縣官不時升轉,賓主相處好的,師爺會隨其轉任,足跡遍及中國各省;否則另謀他就,亦是輾轉各地。師爺們的家眷大多留在原鄉。或一年回鄉數次,甚至兩、三年才回鄉探親一次。
有錢有勢的師爺在任所沒問題,多的是丫頭僕婦,甚至就在當地納妾,性事的解決不成問題。然然留在原鄉的妻妾們就苦了。師爺的妻妾不同於鄉間農婦日夜為三餐、農務操勞,每天大量的體力活動讓人疲累,不管白天還是夜裡,無暇也無力想到那事。但佐幕致富的師爺家裡通常錦衣玉食,奴婢成群。清代紹興師爺龔萼就曾自誇從事這行業的富裕:「吾鄉之業於斯者,不知凡幾,高門大廈,清不十稔而墟矣!」
婦人吃的好又不需勞作,自然飽暖思淫慾,偏偏男人又是一整年祇回來兩三次,於是不管大奶奶,還是少奶奶普遍習于淫風,遍鄉皆然。反正男人常年不在家,無人管束。
精明善算計的師爺們不可能不知道,然而,又能如何呢?
年輕時讀書不求甚解,讀到婦人閨中之嘆「悔教夫婿覓封候」、「商人自古重利輕別離」,祇知婦人思夫,不能明白其中深意。其實婦人思的不是夫,而是思那檔事,思可以辦那檔事的那根器官。會發出哀嘆是因為閨中寂寞、欲火無耐,無人安慰那塊情慾的恥肉。然而事窮則變,不久之後奶奶們的床上就會有入幕之賓。悲哀的是,深居閨中的婦人沒什麼社交,與家中叔伯子侄發生亂倫姦情還算好,畢竟肥水沒入外人田。不幸的是,抱著奴才叫哥哥的是普遍的情形。
順便一提,民國以前大戶人家奴僕成群,不管是買來的,還是家生的(家裡奴僕配對生育的後代),通常主人會將其改名,並冠上主家的姓氏。像通俗小說裡唐伯虎為了秋香賣身太師府,就被改名華安。以前不曉得其中緣故,後來在書裡看到這箇中的學問。中國人講究同姓不婚,故老爺們深謀遠慮,怕世事無常興替不定,幾代以後,自己的後代女眷會與下賤奴僕的後代通婚,被奴才的後代當馬騎,所以把奴才一律改為同姓,就不會發生這種「奴欺主、奴騎主」的情形。
妳說中國男人是不是想的很多,想的很齷齪。連後代都怕被奴才的後代姦辱,對眼前的妻妾女媳自然百般防範,萬般小心,如不幸發生醜事,絕對是打打殺殺,毫不留情。
然而師爺們自從祖上從事這個夫妻離散的行業,家鄉的女眷不久就發展出偷情的傳統,有樣學樣,家家皆然,甚至一家之中婆媳、妯娌通通淪陷,男人回來還會相互掩飾。這事,精明的師爺們也都知道,但他們普遍採取睜隻眼閉隻眼的做法,因此相安無事。老年返鄉時,大家都老了,也天下太平,不會再有那檔事的問題。
附:秋瑾和她的母親單太夫人的例子
秋瑾是浙江紹興人,生長在一個師爺家庭,自幼耳濡目染。她的父親秋壽南原來在福建提督衙門擔任師爺。1885年獲東主福建提督保舉,得以知縣分發台灣候用。秋老爺赴任之初並未攜眷,隔年轉任台灣撫院文案,生活安定後就托親戚何祿安返鄉護眷來台。何祿安一路護送秋老爺的夫人單氏,妾孫氏。以及子女四人道經上海,耽擱數月;後搭糧船來台,史載在海上還遇颱風,九死一生終於來到台灣。然而來台的單氏早也吵,晚也吵,嫌這不好,嫌那不好,反正什麼都不順她的眼。吵了三個月之後,單太夫人索性帶著子女又打點行李坐船回福建廈門,從此就再也沒來台灣了。
妳想婦人普遍思夫、很難得的來到台灣,卻祇住三個月就回去,箇中是否有蹊蹺?
在如此家教與門風下,也造成日後秋瑾成了奇怪的「鑑湖女俠」。
有關秋女俠的事蹟,有興趣請再參閱拙作「住過台灣的革命烈士-奇女子秋瑾」。
補記:
紹興師爺這個行業隨著1912年滿清的覆滅而消失,然而不到百年,1970年代,從二戰後廢墟站起來的日本已成經濟巨人,日本商社的觸角遍佈全世界,海外派遣人員複製著紹興師爺般的生活。同時期台灣的榮工處也向產油的阿拉伯國家派出成千上萬的營建工人,不同日本商社的派遣人員是高幹,他們只是出賣勞力的工人,相同的是他們都是為了生活、為了高薪而離開妻兒,無奈的是大多數的妻子過不了長期的無性生活。
十年後的1980年代,台灣也站起來了,隨著大陸的改革開放,無數的台商進入大陸尋找投資機會,台商帶來台資也帶來台幹,沒多久台灣社會開始得意的炫揚著「包二奶」這檔事,卻從不提有台商台幹人在大陸,他們留在台灣的妻子如何生活;其實當年榮工處的勞務輸出已造成不少家庭離散,只是台灣社會一直諱言。
台商的進入促成深圳的興起,帶動了大陸東南沿海城市快速發展,也吸引各省民工湧入,他們同樣為了生活、為了賺更多錢而離開妻兒,也造成同樣的問題。夫妻倆一起南下打拼,或許安全些,然而留下的孩子又是另一個令人心酸的故事。同時期大陸也大量向阿拉伯與非洲勞務輸出,同樣造成家庭離散。如今大陸站起來了,然而那些年大陸文壇如實地留下不少這種「故事」。
現實,很殘酷。光鮮的背後總有難以啟齒的往事,假道學和鄉愿總鼓勵大伙「向前看」。109.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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