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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中文版 2020年1月14日

危情七日:特朗普如何將美伊推向戰爭邊緣

 

本文由 PETER BAKER,  RONEN BERGMAN, DAVID D. KIRKPATRICK,  JULIAN E. BARNES, ALISSA J. RUBIN聯合執筆

 

華盛頓——飛機晚點了,擊殺組很擔心。國際航班表顯示定於下午7點30分從敘利亞大馬士革起飛前往伊拉克首都巴格達的韃靼之翼航空公司 (Cham Wings Airlines) 6Q501航班已經出發;但實際上,機場的一名線人報告稱,飛機仍在地面上,目標乘客尚未出現。

 

幾個小時過去了,一些參與者在想要不要取消行動。接著,就在飛機艙門關閉之前,一支載著伊朗安全事務主腦卡西姆·蘇萊曼尼(Qassem Soleimani)將軍的車隊抵達停機坪,蘇萊曼尼與兩名護衛一起登上了飛機。6Q501航班在晚點三個小時後起飛,目的地是伊拉克首都。

 

飛機於午夜剛過的12點36分降落在巴格達國際機場,最早下飛機的是蘇萊曼尼及其隨從。等候在舷梯下的是與伊朗關係緊密的武裝組織負責人、伊拉克官員阿布·馬赫迪·穆漢迪斯(Abu Mahdi al-Muhandis)。兩輛汽車載著這些人駛入夜幕——美國的MQ-9收割者(MQ-9 Reaper drones)無人機正懸在他們頭頂。12點47分,幾枚導彈中的第一枚擊中車輛,令其陷入一片火海,在車內留下了10具燒焦的屍體。

 

這次行動擊斃了伊朗革命衛隊聖城軍(Quds Force of Iran's Revolutionary Guard)指揮官蘇萊曼尼,將美伊兩國推向戰爭的邊緣,並使世界陷入了動盪不安的七天。這七天的故事,以及此前數月的秘密籌劃,是唐納德·特朗普總統任職三年以來最危險的一個片段。

 

總統決定讓兩國數十年來的緊張對峙升級,從而在全球範圍內引發了一場非同尋常的動盪,而其中大部分是在幕後進行的。在從歐洲到中東的各國首都,領導人和外交官力圖阻止又一場全面的戰爭,而在白宮和五角大樓,總統及其顧問下令向該地區派遣更多的部隊。

 

歐洲領導人對於被蒙在鼓裡感到憤怒,紛紛出面阻止伊朗進一步升級其行動。如果伊朗真的這麼做了,美國已經計劃好打擊一艘指揮艦,並發動網絡攻擊以令伊朗的石油和天然氣行業陷入局部癱瘓。

 

但美國也通過瑞士的中間人發出了秘密信息,敦促伊朗不要做出如此激烈的回應,以免特朗普覺得有必要採取進一步行動。伊朗的回應是向美軍基地發射了16枚導彈,但沒有傷及任何人,這是一種相對無害的武力展示,隨後,一條消息通過瑞士傳回來,稱復仇行動目前已經告一段落。這條信息在收到後五分鐘內被轉到華盛頓,說服總統放棄進一步的行動。

 

到了這一周的最後,許多人擔心的戰爭並沒有發生,特朗普吹噓他消滅了一個美國的敵人。但是兩國之間的爭鬥並沒有真正結束。伊朗可能會找到其他方式進行報復。伊拉克領導人可能會驅逐美軍,這是蘇萊曼尼生前曾嘗試但未能做到的事情。

 

這段插曲一時間給了特朗普的盟友一些值得慶賀的東西,令人們將注意力從即將到來的參議院彈劾審判上移開,但現在甚至連共和黨人都在質疑特朗普,他們認為,他和他的國家安全團隊在解釋襲擊行動的合理性時不斷改口。國務卿邁克·龐皮歐(Mike Pompeo)最初表示,有必要預先阻止“迫在眉睫”的襲擊,總統將這一理由放大,稱有四個美國大使館成為襲擊目標。

 

但政府官員表示,他們實際上並不知道這種攻擊可能在何時何地發生。一些高級軍事指揮官對特朗普選擇了他們認為具有不可預見後果的冒進選項感到震驚。

 

本文基於對特朗普政府數十名官員、軍官、外交官、情報分析師以及美國、歐洲和中東的其他人士的採訪,就可能是特朗普總統任內最重要的七天給出了新的細節。

 

施展力量,為烈士祈禱

 

實際上,這場對抗的開始可能純屬意外。多年來,伊朗一直在伊拉克資助代理武裝,與2003年入侵後駐紮在那裡的美軍爭奪勢力。從去年秋天開始,伊朗支持的武裝組織向駐伊拉克美軍基地發射火箭,讓人心驚膽戰,但並沒有造成多少破壞。

 

去年12月27日,基爾庫克附近的K1軍事基地再次遭到火箭襲擊,導緻美國平民承包商納烏爾斯·瓦利德·哈米德(Nawres Waleed Hamid)喪生,數人受傷,唯一令人意外的是有人員傷亡。上個月,由伊朗支持的武裝組織真主黨(Hezbollah)又向美軍基地發射了至少五枚火箭彈,但沒有造成死傷。

 

監控真主黨和蘇萊曼尼衛隊通訊的美國情報官員了解到,伊朗人希望繼續對美國人施壓,但無意升級這場小規模衝突。美國官員說,火箭彈選擇的時間地點通常應該是不會有美國和伊拉克人員在的,哈米德遇害純屬不幸的意外。

 

但這對特朗普和他的團隊來說並不重要。有一個美國人死了。6月,總統曾在最後10分鐘取消了報復性打擊,在其他方面也避免對伊朗的挑釁採取軍事行動,如今他又面臨選擇。

 

顧問們告訴他,伊朗可能將他先前不願使用武力誤解為軟弱的表現。為了重建威懾力,他應該授權採取強硬回應。總統同意兩天后對伊拉克和敘利亞的五個地點進行打擊,殺死了至少25名卡塔伊卜真主黨成員,另外還有至少50人受傷。

 

兩天后,也就是12月31日,在同一武裝組織的許多成員支持下,親伊朗抗議者衝進美國駐巴格達大使館園區內並縱火。特朗普和他的團隊擔心1979年伊朗使館被佔領或2012年利比亞班加西外交使領館遇襲事件重演,於是命令100多名海軍陸戰隊員從科威特趕往巴格達。

 

不過特朗普還是變得越來越不安,準備授權做出更強勢的回應。12月31日,抗議開始後,他的團隊開始傳閱一份機密備忘錄,由他的國家安全顧問羅伯特·奧布萊恩(Robert O'Brien)簽署,其中列出了潛在目標,包括伊朗能源設施和一艘蘇萊曼尼衛隊的聯合指揮艦,用於指揮小型船隻在伊朗海域附近騷擾油輪。數月來,這艘指揮艦一直是美國人的心腹之患,尤其是在一系列針對油輪的隱蔽攻擊之後。

 

備忘錄還列出了一個更挑釁的選項:採取軍事打擊殺死特定的伊朗官員。據看到報告的官員稱,其中提到的目標裡就有蘇萊曼尼。

 

蘇萊曼尼在美國並不是家喻戶曉的名字,但美國官員認為,他對中東的動盪與死亡要負最大責任。

 

作為精英部隊“聖城軍”的指揮,蘇萊曼尼實際上是伊朗第二號權勢人物,參與了伊拉克、敘利亞、黎巴嫩和也門的代理戰爭籌劃,其中包括一系列路邊炸彈襲擊和其他恐怖襲擊,導致伊拉克戰爭最激烈的時期里約600名美國軍人喪生。

 

62歲的蘇萊曼尼有一張窄臉,頭髮灰白,留著短鬚。經過阿拉伯之春和與伊斯蘭國的戰爭,他近年來已成為公眾人物,通常會和伊朗實現地區主導優勢的行動聯繫在一起。有照片顯示,他訪問了伊拉克或敘利亞的前線,在德黑蘭會見伊朗最高領袖,並在黎巴嫩與真主黨領導人哈桑·納斯魯拉(Hassan Nasrallah)會面。敘利亞總統巴沙爾·阿薩德(Bashar Assad)去年訪問德黑蘭時,接待他的也是蘇萊曼尼。

 

到2019年底,伊朗已經取得一系列讓蘇萊曼尼值得誇耀的成就:伊朗的長期盟友阿薩德在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穩固掌權,並在一場多線作戰、持續多年的慘烈內戰中獲勝;“聖城軍”成為以色列邊境地區一個固定的存在。伊斯蘭國在敘利亞和伊拉克被擊敗,這在一定程度上要感謝他執掌的地面部隊,在伊斯蘭國問題上,他和美國是有共同利益的。

 

官員們表示,在過去18個月裡,他們一直在討論是否要以蘇萊曼尼為目標。今年5月,隨著四艘油輪遭到攻擊,伊朗與美國的緊張關係達到頂峰,時任總統國家安全顧問約翰·博爾頓(John Bolton)要求軍方和情報機構拿出新方案遏制伊朗的步步進逼。呈送給博爾頓的方案中包括擊斃蘇萊曼尼和其他衛隊領導人。當時,追踪蘇萊曼尼行踪的工作開始增加強度。

 

到9月,美國中央司令部和聯合特種作戰司令部被納入這一工作,以規劃可能的行動。據一名參與此事的官員透露,在敘利亞和伊拉克招募的特工開始匯報蘇萊曼尼的動向。

 

蘇萊曼尼在元旦那天踏上了此生最後一次行程。他先是飛往大馬士革,然後乘車前往黎巴嫩,與真主黨領導人納斯魯拉會面,當晚才返回大馬士革。納斯魯拉在後來的一次講話中說,在會晤期間,他警告蘇萊曼尼說,美國新聞媒體正在關注他,並刊發他的照片。

 

“這是為暗殺他所做的媒體和政治準備,”納斯魯拉說。

 

但據他回憶,蘇萊曼尼笑著說,自己希望成為烈士,並請納斯魯拉為他祈禱。

 

在間諜總部,看到“馬賽克效應”

 

同一天,在弗吉尼亞州蘭利的中情局總部,吉娜·哈斯佩爾(Gina Haspel)正在設法幫他實現這個願望。

 

美國中情局局長吉娜·哈斯佩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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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局長的哈斯佩爾得到情報顯示,蘇萊曼尼正準備從敘利亞轉移到伊拉克。官員告訴她,還有其他情報顯示,他正在策劃一場大規模襲擊,目的是將美軍趕出中東。

 

沒有任何明確情報。官員們說,中情局官員只是談到“馬賽克效應”,多種零散的信息拼湊在一起,表明蘇萊曼尼正在黎巴嫩、也門和伊拉克地區組織代理部隊,襲擊美國大使館和基地。

 

特朗普的高級顧問們幾乎一致同意殺死蘇萊曼尼,但一些五角大樓官員感到震驚,總統選擇了他們認為最極端的選項,一些情報官員也擔心總統沒有充分考慮可能的長期後果,特別是如果在伊拉克國土採取行會促使伊拉克驅逐美軍。

 

蘇萊曼尼死在了巴格達機場的一座廢墟中。總共有10人死亡,包括蘇萊曼尼、穆漢迪斯和他們的助手。穆漢迪斯曾參與真主黨的創建,該組織是去年12月27日導致那名美國承包商喪生的火箭彈襲擊的元兇。

 

特朗普發表了挑釁性的威脅,如果伊朗報復就將其摧毀,包括其文物——這是違反國際法的——引發了國際社會的憤怒,他自己的國防部長不得不公開否認這一威脅,稱那將是戰爭罪行。

 

特朗普在世界舞台上基本上是孤家寡人。沒有哪個歐洲大國對無人機襲擊表示支持,儘管這些國家的領導人也認為蘇萊曼尼手上沾滿鮮血。

 

特朗普退出2015年與伊朗達成的核協議一直是爭論的重點。歐洲領導人對他單方面退出深感不滿,認為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啟動了一系列制裁和相互指責,導致了七日對峙,以及現在伊朗核計劃的重啟。

 

實際上,這七天中最重要的歐洲國家是瑞士,自1980年美伊斷交以來,它一直是美國和伊朗之間的中間人。

 

一位瑞士分析人士說,襲擊行動幾小時後,瑞士駐德黑蘭大使馬庫斯·萊特納(Markus Leitner)前往伊朗外交部。美國人通過瑞士給伊朗人發了一封信警告說,任何報復無人機襲擊的行為將促使特朗普採取進一步的軍事行動。

 

革命衛隊副指揮官阿里·法達威(Ali Fadavi)海軍少將對伊朗國家電視台說,美國人表示“如果你想報仇,要與我們的行動對等”。

 

伊朗人不知道的是,特朗普已經同意將原先考慮的其他地點——石油和天然氣設施以及指揮艦——作為目標,如果伊朗對無人機襲擊做出回應,有必要的話,這些將是進一步報復的部分目標。

 

官員說,週二,國家安全局下屬的國防特種導彈與航天中心(Defense Special Missile and Astronautics Center)蒐集了多方面信息,包括衛星圖像和通訊截獲,得出伊朗即將對伊拉克基地進行導彈襲擊的結論。該中心向白宮發出了警告。

 

副總統邁克·彭斯(Mike Pence)和奧布萊恩立即前往位於地下的白宮戰情室,總統和龐皮歐隨後加入。在五角大樓,國防部長馬克·埃斯珀(Mark Esper)、參謀長聯席會議全體人員以及主席馬克·米萊(Mark Milley)將軍在三樓會議室開會,討論瞭如何將該地區的部隊和家屬轉移到更安全的地方。

 

下午5:30剛過,戰情室的揚聲電話傳來了機器人般的聲音。“長官,有跡象顯示,祖魯時間22:30有從伊朗西部向伊拉克、敘利亞和約旦方向的發射。”前方來報的頻率開始增加。導彈是分批發射的,但大多數朝著伊拉克的阿薩德空軍基地飛去,該基地有2000名美軍。

 

一小時後轟炸結束,但基地指揮官命令部隊繼續躲在掩體中,以防還有更多導彈來襲。襲擊結束約一個小時後,大約7:30,埃斯珀和米萊前往白宮與特朗普會面。

 

導彈破壞了一架直升機、一些帳篷和其他建築物,但由於提前得到警報,沒有造成人員傷亡。另一個消息通過瑞士傳來:就這些了。伊朗的報復到此為止。

 

美國人對通訊的速度感到震驚;瑞士收到伊朗方面的消息五分鐘後,特朗普和龐皮歐就收到了。

 

翌日早上,特朗普在白宮發表講話,譴責伊朗的“恐怖活動”,但他明確表示不會再進行報復。

 

“伊朗似乎後退了,”他說,並且他“願意與所有想要和平的國家和平相處。”

經過7天的刀光劍影和增兵部署後,即將爆發的戰爭戛然而止。但是在安全機構內部,很少有人認為危機已經過去。他們預計在未來幾個月內,伊朗會重新組織並找到反擊的方法。

 

“蘇萊曼尼是個鼓舞人心的人物。他是民族偶像。他是鬥爭的化身,”華盛頓阿拉伯海灣國家研究所高級研究員阿里·阿方尼(Ali Alfoneh)說。“但是,他也只是一個非常龐大的組織裡的一個非常小的部分。”

 

“是的,組織被斬首了,”他還說,“但並未被消滅。”

 

聯合執筆者介紹:

 

Peter Baker是《紐約時報》首席白宮記者。他為時報和《華盛頓郵報》報導了最近四任總統的新聞。他著有五本著作,最近的一本是《彈劾:一段美國歷史》(Impeachment: An American History)。

 

Ronen Bergman是《紐約時報雜誌》駐特拉維夫作者。他由蘭登書屋出版的新書名為《崛起和殺戮:以色列暗殺秘史》(Rise and Kill First: The Secret History of Israel's Targeted Assassinations)。

 

David D. Kirkpatrick是時報倫敦分社的一名國際新聞記者。此前他曾擔任開羅分社社長、華盛頓記者和駐紐約的國內新聞記者。

 

Julian E. Barnes是駐華盛頓的國家安全記者,負責報導情報機構。在2018年加入時報之前,他為《華爾街日報》撰寫安全議題報導。

 

Alissa Johannsen Rubin是時報巴格達分社社長。



老頭的話

 

川普的招式是如今台灣常見的「大街上呼巴掌、小巷裡道歉」,如果連二流國家伊朗都不敢打,老美有種打中共嗎?

 

109.01.14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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