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湳里：老頭談性

玄燁第一次當父親那年他十四歲。

其實他十二歲大婚，想必十歲、十一歲就開始性生活，還真是令人羨慕的小孩。

他從康熙六年開始有了第一個小孩，一直到康熙五十五年生下最後一個兒子，到六十三歲還能幹活生出小孩，這老頭更令人羨慕。

玄燁一輩子共生了三十五個兒子，二十一個女兒。但是早年和晚年生的小孩大多沒養大，大概是太年輕和太老，男人精子的品質都不佳吧。存活有敘齒排行的子女，男二十四，女八。雖然是帝王家，但他的子女夭折率還真高呢。

依歷史上的記載，玄燁對女兒的態度很奇怪。有位含蓄的史學家閻崇年先生在他的「康熙大帝」一書中有一個專章講到康熙的女人，包括太皇太后、太后、后妃和女兒們。閻先生雖祇說玄燁對女兒很有愛心，但他把女性尊卑親屬也歸屬到康熙的女人裡似乎有著難以啟齒的曖昧。

玄燁對女兒真的很有愛心，疼愛的有點過份，讓人懷疑事情沒有那麼單純，背地底恐怕也不是件乾淨的事。

然而，歷史總為尊者諱。

玄燁十二歲那年大婚，那年皇后十三歲，幾個同時入宮的妃子也都是十二、三歲。

那時代的男女婚齡就是如此，但玄燁的八個女兒卻出奇的都很晚婚。

最早的十八歲才出嫁，最晚的皇十女固倫純慤公主，被玄燁抝到二十二歲才讓她出嫁。

這位公主是通嬪納娜氏所出，通嬪姿色艷麗，是玄燁晚年除了江南漢女以外，唯一寵愛的滿洲女人，她生了二子一女。在玄燁眾多女人中，次於德妃烏雅氏（雍正之母）和榮妃馬佳氏（大阿哥胤禔之母）的六個子女，和敏妃、宜妃、密妃及襄嬪並列第三。

公主的姿色自然不差，應該不輸母親通嬪，受寵程度絕對勝過母親，因為她年輕稚氣，以致讓玄燁捨不得把她嫁出去，一直留在宮裡疼愛。

史書臉不紅氣不喘的紀錄公主們的晚婚，但就沒辦法解釋為什麼。讓人懷疑晚年的玄燁也有著像畜牲一樣的癖好，喜歡把女兒當馬騎。

晚年的玄燁也像所有自然界的老公獸一樣，除了姦淫女兒外，對兒子們產生了猜忌和恐懼。尤其五十歲那年因為房事過度生了場大病之後，他對兒子們的猜忌開始表面化。雖然玄燁自己精通中醫，也對房事相當有節制，但皇帝的性生活實在很難有所節制，經過了將近四十年的性福生活，玄燁幾乎已經油盡燈枯。早年玄燁曾高調的批評大臣為他進貢壯陽藥，但四十歲以後他就不得不借助大量的壯陽藥來維持男人的慾望和尊嚴。

五十歲那年身體負荷不了終於崩潰。病後身體雖然經過高規格的調養，但體能快速老化，身心都受到打擊的他開始對兒子們產生高度的戒心，他深切地懼怕兒子們會強奪他的帝位和女人。

玄燁一直到老都不是個昏庸的人，他從小就個精明的人，也比他很多兒子都精明。於是他愚蠢的兒子們就倒霉了。最倒霉的當然是皇太子胤礽，還有年紀最大的皇長子胤禔。

玄燁第一個兒子生於康熙六年九月，取名承瑞，接著兩個都以承字排行，這三兒子都夭折。第四個索性取滿洲名賽音察渾，然而沒多久還是夭死。再來的老五取名保清，總算平安無事，成為皇長子。此後相繼出生的是胤礽、長華、長生和萬黻，祇有胤礽活下來。後來玄燁把皇子名字統一規格，上一字為胤，下一字以禮為偏旁。不過皇長子保清直至康熙二十七年才改為胤禔。

很多智障的史學家總稱道清朝的皇子教育很成功，相形之下明朝皇子們都縱慾早夭，即使多活幾年也是荒淫無道。其實清朝的皇子們也沒好到哪去。

清朝注重皇子教育始於玄燁。他規定皇子們六歲就要每天集中到書房念書，一直念到成年。嚴格和辛苦的程度不輸給如今的學子。但此舉除讓皇子們普遍具有一定的知識水準外，對他們的心性和往後的作為並無幫助。何況頑劣的皇子不讀書，師傅們又不能處罰，就像台灣的九年國民教育，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最受玄燁注重的是皇太子與皇長子，但兩人後來的下場都很不堪。

胤礽生於康熙十三年，受胎時正是玄燁挑起三藩之亂之時。

玄燁出於政治目的才在焦頭爛耳之際和皇后密集行房種下龍種，為的是拉攏皇后娘家赫捨里氏一族。誰知皇后孝誠福薄，在生胤礽時難產死去，讓玄燁白廢了好多力氣，好不容等到胤礽滿週歲，玄燁就迫不及待開了大清先例，立胤礽為皇太子。在那時玄燁亟需赫捨里氏一族的支持。

玄燁、胤礽父子兩人剛好相差二十歲。玄燁很重視胤礽的教育，他也一直把胤礽當儲君培養，直到康熙三十五年。

那年玄燁第二次親征噶爾丹，他以胤礽留守北京，「聽理政事，若重大緊急事務，諸大臣會同議定，啟奏皇太子」，依玄燁臨行的旨意，他讓胤礽監國，並非攝政。這年玄燁四十三歲，胤礽二十三歲，玄燁正值壯年，胤礽已是一個年輕力壯的成年男人了。

胤礽沒有四弟雍正那麼精明，或者說胤礽沒遺傳到玄燁的精明。身上有一半赫捨里氏血統的他不知道在精明的老爹手中要掩飾、要收斂。歷史上殺太子的事層出不窮，越是英明神武的皇帝殺起太子來越不手軟，歷史稱頌的唐太宗、漢武帝都有殺太子的紀錄。祇有掩飾得好的皇子最後才能笑得出來，等老皇死後才可以恣意地把太后太妃當馬騎，老皇沒死之前，最好像個清心寡慾的聖人或者……像個性無能。

玄燁讓胤礽讀了十幾年書都白讀了，老爹玄燁一出門他就在宮裡稱雄，不客氣地把玄燁的女人弄上床，無恥的娘娘們像婊子一樣奉承年輕的新主子。但他和她們都沒想到玄燁在宮裡佈了多少眼線。

清朝的密摺制度始於玄燁，玄燁會監控王公大臣，怎會不監控皇子？還有後宮的女人們？

愚蠢的狗男女幹下了蠢事。然而玄燁不動聲色，他不能聲張，他不會自曝家醜，但從此胤礽再也沒有監國的機會了。

玄燁等到隔年才發作。康熙三十六年九月，玄燁責內務府總管海喇孫、膳房人花喇、茶房人雅頭私自在太子處行走，處死了倒霉的花喇和雅頭。這兩人應該是在玄燁出征時幫太子和娘娘們拉皮條獲罪，真是罪該萬死。精明的玄燁沒有在去年回鑾時馬上發作。

從康熙三十五年開始，玄燁逐步剪除胤礽的黨羽。而且每次出京，不管是東巡，南巡，甚至即使巡視畿甸也都會把胤礽帶著，就近監控形同軟禁，然而白目的胤礽沒察覺自己處境的險惡。

十二年後，康熙四十七年九月，玄燁下詔廢太子，對著大臣們講了很多太子的不是。其中有一款：

『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訓。惟肆惡虐眾，暴戾淫亂，難出諸口。』

玄燁臚列了胤礽很多罪狀，其實都是欲加之罪，重點在難出諸口的淫亂，玄燁恨恨地說他忍了二十年。

氣極敗壞的老皇帝還對著大臣們說：

『今朕未卜今日被鴆，明日遇害，畫夜戒慎不寧。』

其實從康熙三十六年開始，玄燁就一直擔心自己被幹掉，那時就決定先下手為強，開始逐步對太子動手，先剪除他的羽翼。

康熙四十年在玄燁施壓下索額圖年老乞休，玄燁照准。

索額圖（1636－1703），赫舍里氏，康熙初年首席輔政大臣索尼的第三個兒子，皇后孝誠之叔，太子胤礽的舅公。當年玄燁擒鰲拜的大功臣。

康熙九年超拔為保和殿大學士，那時還沒設軍機處，內閣大學士就是宰相，三十五歲的索額圖就當上相國。

康熙十二年，索額圖在玄燁執意削藩時大力反對，為玄燁所忌。等到戰局穩定時，康熙十八年七月玄燁指使左都御史魏象樞彈劾索額圖「怙權貪縱狀」，隔年八月罷相改命為領侍衛內大臣。

二十二年三月因其弟心裕、法保等懶惰驕縱，被奪內大臣、議政大臣、太子太傅，祇留個佐領的小缺給他，佐領是大清的中級武官，對一個大學士和內大臣來說分明就是羞辱。

二十五年，授領侍衛內大臣。

索額圖是太子的最大支持者，也是太子黨的首領，玄燁一直認為被他再三玩弄的索額圖會心懷不滿，會幫著太子幹掉他。

康熙四十一年九月玄燁第四次南巡，途中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十月初四一行人走到德州，史載：太子突然生病，玄燁停駐在德州，據他自己說是等太子病況好再走。他下詔令在北京的索額圖前來侍候太子，後來也不知太子的病有沒有好，南巡取消，一行人回北京。以上在清史稿及聖祖實錄都是如此記載。

玄燁因兒子生病，留駐德州勉強說得上合理，但遠從北京把六十七歲的舅公叫來侍候太子就很奇怪，索額圖又不是醫生，也不是丫頭，叫他來侍疾，很耐人尋味，這中間一定有難以記錄的事。

半年後，康熙四十二年五月玄燁下旨：索額圖等背後怨尤，結黨議論國事。索額圖及諸子拘禁，一干黨羽也都革退鎖禁。幾天後索格圖就死於獄中。索額圖的兩個兒子格爾芬、阿爾吉善均被處死，其他黨羽被拘禁或流放盛京。

玄燁被兒子雍正尊為聖祖仁皇帝，他一輩子都沒殺兒子，但殺起兒子的黨羽絕不手軟，家屬女眷流放予披甲人為奴的羞辱也不輸明太祖。

湊巧的是隔月，玄燁的五弟恭親王常寧、二哥裕親王福全以及早年的寵臣高士奇也都莫明其妙的死了。

幾個月前玄燁第四次南巡時，五十九歲休致在家的高士奇還遠至淮安迎駕，扈從聖駕回杭州。讓人不禁懷疑這三個人的死因並不簡單，玄燁不殺兒子但有殺兄弟、殺大臣之嫌。

玄燁把一切處理妥當後，終於在四十七年九月二日巡視塞外的途中下旨廢太子，初四召見王公大臣正式宣布。回京後十八日遣使告祭天地、社稷、宗廟；二十四日下詔臚列胤礽罪狀公告天下。

在九月二日宣布廢太子後，胤礽當場被拘禁，回京後把他關在上馴院－皇家馬房旁空地的帳蓬裡。在這段時間，玄燁幾個年長的兒子，包括長子胤禔、三子胤祉、四子胤禛及八子胤禩都先後分別被玄燁下令禁錮了一段時間，顯示老公獸心中的焦慮與恐慌。

皇帝的寶座讓父子之情蕩然無存，而投機的大臣們也會搧風點火，隨時讓老皇帝厭惡與心驚，卻又防不勝防。早在康熙三十三年三月就發生這麼一件事：禮部擬議皇帝祭拜祖先的奉天殿儀注，將太子與皇帝的拜墊一起放在殿內，玄燁指示將太子的拜墊移到殿外。誰知禮部尚書沙穆哈竟白目地要求玄燁將口頭指示列人檔案。玄燁知道他怕得罪太子的居心，當場翻臉革了他的職讓他不用再擔心。往後類似的事一再發生，相當地剌激了玄燁的神經，而效果在玄燁年紀越大後就越嚴重了。

廢太子後不久，玄燁就發現廢了太子其實無濟於事，對他有威脅的兒子太多了，反而胤礽比較單純，比較好對付。廢了胤礽，諸子爭位的局面對玄燁更不利。因為他兒子太多了，個個有可能，還真防不勝防呢。這讓他想起齊桓公身故後停屍未葬，諸子束甲相爭，結果等爭出一個結果，一代英主齊桓公的屍身都已腐爛長滿了蛆。

首先跳出來的是皇長子胤禔（1672-1734）。

康熙二十九年大清第一次對噶爾丹用兵時，玄燁以哥哥福全為撫遠大將軍率領主力部隊，任命十九歲的長子胤禔當哥哥的副手，當然目的是監哥哥福全的軍。從此胤禔在朝廷裡開始有他的地位。康熙初年的權相明珠是胤禔生母惠妃的族兄，也是他的主要支持者。但玄燁早在康熙二十七年就藉御史郭琇之手壓制了明珠和他的黨羽。然而胤禔仍是野心勃勃地想奪嫡爭位。

康熙三十七年胤禔與皇三子胤祉同時受封郡王，其餘四個成年的兒子封貝勒，這是玄燁分太子權勢的一步棋，但也讓胤禔的地位提高，更增加他的野心。

康熙四十七年玄燁下令廢太子，當時命令胤禔擔任老皇帝的護衛工作，後來又命令他和老四胤禛一起看管廢太子，這讓愚蠢的胤禔有了妄想，他向玄燁講了一段極不得當的話。

他向玄燁表示如果玄燁要殺太子，他可以代勞。這段話讓玄燁寒心，也讓他自己醜陋的內心被玄燁看透。玄燁知道：會殺弟的人，遲早也會殺父親。所以在玄燁幾個兒子中，玄燁對他的處分最嚴厲。十月初三皇三子胤祉在玄燁授意下揭發他用喇嘛厭勝法暗害太子。十一月初一玄燁下旨：胤禔素行不端，氣質暴戾，革去郡王，圈禁。

這一年胤禔三十七歲，這一圈禁一直關到他老死。胤禔的生命力很強，關了二十七年，活了六十三歲。

接下來浮出枱面的是皇八子胤禩（1681－1726）。

廢太子那年胤禩二十八歲，做人成功的他，人見人誇，不祇眾大臣稱為八賢王，連玄燁的哥哥福全生前也常對玄燁誇他這個兒子。九月二日下令廢太子，九月八日玄燁令胤禩署內務府總管事。但半個月後，九月二十四日居心不良的大哥胤禔就對他射了一箭，胤禔面奏玄燁說：相面師張明德說胤禩日後必大貴。玄燁立刻收押張明德。五天後，九月二十九日玄燁以胤禩妄蓄大志，早結黨羽，鎖拿，交議政處審理。兩天後，十月初二張明德處死，胤禩革爵。十月初四玄燁對著眾皇子及大臣說：胤禩沽名釣譽，冀圖為皇太子，眾人不可從他。

十一月十四日，玄燁使了引蛇出洞的招式，召集滿漢大臣，命眾大臣公推太子人選。當面向眾大臣保證，大家的意向是誰，他都尊重。

『眾議誰屬，朕即從之。』玄燁本意是要看看還有那個皇子在大臣中有勢力，誰知眾人一致推舉皇八子胤禩，發現事態嚴重的玄燁當場翻臉，不但自己剛說的都不算數。氣急敗壞的老人當著眾大臣把自己的兒子講的一文不值。以下是這段時期，玄燁對自己的兒子的批評：

『早相要結，謀害胤礽。』

『奸柔性成，妄蓄大志。』

『八阿哥向來奸詐，爾等如以為八阿哥係朕之子，徇情出脫，罪坐旁人，朕斷不容。』

『胤禩自幼性奸心妄，其糾合黨類，妄行作亂者有故。』

『八阿哥未嘗更事，近又罹罪。且其母家亦甚微賤。』

『今馬齊、佟國維與胤禩為黨，倡言欲立胤禩為太子，殊屬可恨，朕於此不勝忿恚！況胤禩乃縲紲罪人其母又係賤族。今爾等諸臣乃扶同偏徇保奏胤禩為皇太子，不知何意！』

五十五歲的玄燁焦急到口不擇言，對著大臣講自己的妻子是微賤，是賤族。問題是既然是賤族的賤人，誰讓你騎上那賤人身上，一騎再騎還生出個人稱八賢王的賤兒子？

玄燁當場追究是誰主導出這個結果，兩個月後把首倡的馬齊革職，連帶馬齊的兩個弟弟也跟著革職。

這時玄燁心中已有個譜：還是讓好色但單純的胤礽當擋箭牌，維持眼前的局面。

三天後，十一月十七日康熙復立胤礽為太子。同月二十八日復封胤禩為貝勒。但隔年，玄燁毫不手軟地逐步清理推舉胤禩的一些滿漢大臣。

三月初十，封三子胤祉、四子胤禛、五子胤祺為親王，七子胤祐、十子胤娥為郡王，胤禟、胤祹、胤禵、胤祥為貝子。排除了已封貝勒的八子胤禩。此舉主要的目的是拉近諸子和太子的差距，不讓太子一個人獨大。

然而白目愚蠢的胤礽沒得到教訓，復立後依然故我，為了自保更加速和大臣們相勾結。可是他的作為哪逃得過玄燁的監視。

康熙五十年十月，玄燁終於忍不住又動手了，玄燁下旨拘禁太子黨的幾個巨頭，包括兵部尚書耿額、吏部尚書齊世武、步軍統領托合齊。齊世武以鐵釘釘其五體於壁而死。托合齊死於獄，康熙傳旨：銼屍焚燒。當然，這些人的親屬男丁或砍頭或監禁，或罷官革職，女眷還是流放給披甲人為奴。玄燁手段之殘酷和血腥讓人懷疑背後這些人到底幹了什麼？

康熙五十一年十月，太子復廢。初禁咸安宮，雍正元年移祁縣，二年十二月死於禁所。

此後十年間，一直到死前玄燁未再立太子，白目的大臣誰請策立太子誰倒霉，玄燁毫不手軟。

我推斷玄燁直到死前，明裡、暗裡從沒立過繼承人。因此他孝順的兒子雍正後來即位，一直背著奪嫡的惡名。

102.10.24初稿，103.11.08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