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湳里：老頭談性

昨晚不知何故一直沒睡意，直到今天凌晨三點多才上床，一覺睡到午前十一點多，醒來時今天幾乎已過了一半，老人的退休生活相當愜意，也相當頹廢。醒來後早午餐一併吃，下樓用餐時發現昨晚燉好放在爐具上沒收進冰箱的豆皮與油豆腐已有腐敗的味道。這兩天氣溫回升，東西還壞的真快呢。這讓老頭想到男女的感情也是一樣，擱了一段時間，不可避免就會壞掉。

然而，即使好好保存，或……很多沒知識又沒常識的人常喜歡嚷的「珍惜」，會有用嗎？自古以來，男女感情的維繫是一門大學問。政大畢業的藝人陶晶瑩公開說：「夫妻之道，就是持續不斷的性愛！」因為太直白，所以不好意思地接著又再補充：「最重要的是親密關係的建立，保有不間斷的話題、維持肢體的接觸，並且隨時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感情。」到底是政大畢業，這段話講白了不就是要經常幹幹，爽了，就不必害羞地叫床吧！然而這對很多男人來說其實是件不可能的任務，所以夫妻感情的消逝也是件無可奈何的事，或許祇能以佛家的緣盡來解釋。

昨天看到一句更勁爆的話：「通向女人心裡最直接的道路是陰道。俘獲女人心靈最好的方式，就是做愛。」這話是六十年前一位名女人所說，當時她是三十歲左右的輕熟女。這是個坦率的女人，妳知道她是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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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向女人心裡最直接的道路是陰道。俘獲女人心靈最好的方式，就是做愛。」

這句話我想很多女性同胞不能接受。身為男人，我也知道並非每個女人都如此，畢竟很多女人喜歡老財，更多女人喜歡帥哥，嚐過幸福的滋味、懂得欣賞偉哥的女人從來就不多。即使幸運地已成了這麼樣的一個慾女，也少人肯公開承認這事實。說出這話的女人除了犯了「以已度人」的毛病外，也相當坦率。

大陸全面赤化的1950年代，尚未成為華人世界知名小說家的張愛玲（1920-1995）在香港滯留了一段時間。在港期間她任職於美國駐港新聞處，這身分讓我懷疑她的背景可真不單純。此一時期她除了寫小說，也開始寫劇本，並翻譯諸如「老人與海」等英文名著。她的一篇英文短篇小說「諜戒」（The Spyring）裡出現了這句話，那時張愛玲是個三十歲左右已離婚的輕熟女（張女第一次婚姻對象是抗戰時期汪精衛政權的宣傳部次長、同時也是作家的胡蘭成1906-1981，當時胡蘭成已結過兩次婚，胡氏與第二位夫人離婚後再娶張愛玲，或許這是小說色戒的原型，胡張兩人的婚姻祇維持三年，1944-1947，這位胡先生也是個曠世奇葩，改日有空另文介紹）。這篇小說當時並沒出版，僅出現在她與友人的書信中。（註：民國三十八年大陸全面赤化時張女仍留在大陸，且仍相當活躍，直到民國四十一年她才以完成大學學業為由赴港，張氏從未言及她如何能離開，當時離開鐵幕並非易事，她的身份真的讓人懷疑。）隔年她的「赤地之戀」與「秧歌」出版，從此不見容於中共政權，直到改革開放後中共才逐漸對她解禁。但張女自此開始受到在台灣的國府推崇與力捧，她很多小說都由當年具有盛名的皇冠出版社在台出版。民國四十四年（1955）張女隻身離港赴美，隔年，三十七歲的張女與六十六歲的左翼劇作家賴雅（Ferdinand Reyher，1891-1967）結婚，兩人先有後婚，婚前張女己懷孕。張女因此於1960年取得美國公民權，取得原因是美國公民的配偶，而非美國公民的娘。因為婚後不久張女就把胎兒打掉，往後至死張女未再懷孕。高齡的賴雅與張女結婚後不久即中風，往後一直癱臥在床，1967年死亡，享壽七十七。那年張愛玲四十八歲，往後她並未再婚。當然，這並不表示她沒有男人、沒有性生活。

成為美國公民的張愛玲於1961年訪台，由於她個人的才華再加上國府的力捧，當時相當轟動也造成張愛玲旋風。民國六十七年（1978）張女將前述英文短篇小說「諜戒」改寫為中文版，並以「色‧戒」為名在中國時報副刊登出，後來收入她個人的短篇小說集「惘然記」。原本這篇小說並不受到世人特別重視，直到民國九十六年（2007）華人國際大導演李安將小說改拍成同名的電影後才大為人知（英文片名改為lust, caution）。隔年（2008）英文原著亦在香港「喵」雜誌登出。

張愛玲在《色‧戒》裡寫下這句話。這話不要說在那個時代，即便是當下也是相當震撼的，一句話就把古來女性賢良淑德的標籤撕得粉碎。原來，女人祇要不受制於經濟因素，女人其實也是性的動物啊！會說出如此直白的話，或許與張愛玲的家世與基因有關。

張愛玲的家族傳承

張愛玲是中國百年來的傳奇人物，在我成長的年代，她的小說相當熱門，幾乎當年的中、大學生多多少少都曾看過幾本她的小說。張愛玲有著顯赫又奇特的身世，然而她祖上三代的家庭關係都稱不上正常。不管是祖父母、父母，還是她自己的婚姻都有不堪的一面。

張愛玲的祖母李菊藕（1866-1912）是李鴻章的長女，祖父張佩綸（1848-1903）是同治十年進士，而後翰林院侍講、左副都御史，是清代中葉有名的清流重臣，中法戰起張氏一味主戰，一再攻擊主和的李鴻章，於是李鴻章薦其為督撫銜的福建軍務會辦。張氏平日高談濶論，赴任後臨戰卻顢頇失措、舉止乖方，甚至遇敵則逃，以致大清國苦心經營多年的南洋艦隊和馬尾造船廠全毀在他手中。父親張志沂是張佩綸的三（么）子，張佩綸命中剋妻，元配朱氏生下長、次子後亡故。繼室邊氏未曾生育，死於張氏兵敗被流放時。1888年四十一歲的張佩綸充軍獲釋回京，李鴻章不計前嫌招他為婿，將長女李菊藕嫁給他作填房。李菊藕當時已是個二十三歲的老小姐，不知何故竟未出嫁。位高權重顯赫多年的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李鴻章（1823-1901）的家庭說來很單純，然而說單純又很奇怪，相國的身份竟然沒有妻妾成群、子女滿堂。李鴻章的元配周氏早逝無子，1863年四十一歲的李鴻章繼絃趙小蓮，在娶趙小蓮之前，李鴻章已因壯年無子過繼弟弟李昭慶的兒子李經芳為嗣。後來趙小蓮生了李經述，李經述承襲了李鴻章的候爵，婚後早逝留下寡媳與一子。妾莫氏生三子：李經遠、李經邁、李經進，三子中只有李經邁成年未夭亡（後任清駐奧地利大臣、民政部右侍郎等職）。李鴻章有三個女兒，現存史料大多沒提女兒的生母，奇怪的三個女兒都很晚婚，而且婚配的對象都不算好，另外兩個女婿一個是同知銜，一個是主事銜，清末小說「孽海花」、「二十年目睹的怪現象」似有所影射，因事無佐證且極為不堪，在此不引述。

張佩綸自此居李鴻章幕下，然而他並不安分，不時干涉政務、包攬訟事，往年清流的嘴臉蕩然無存，因為做的過火，以致為御史所核，朝廷明令將他遣回原藉。張氏晚年過的相當頹廢，終日飲酒澆愁。李鴻章死後一年多他也死了（1903，享年五十六），身後留下三十八歲的熟女寡婦李菊藕，還有李菊藕所生的一子一女，兒子就是張愛玲的父親張志沂，當時祇有八歲，女兒張茂淵（1898-1991），當時祇有三歲。九年後李菊藕病逝於上海，享年四十七，當時子女均未成年，還好權貴人家家大業大不會讓他們有孤兒之哀。

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原名黃素瓊（1893-1957）是清末長江七省水師提督黃翼升的孫女，張黃兩人婚後生了女兒張愛玲（原名張煐，後以就學時的英文名字Eileen改名為愛玲）與兒子張子靜（1921-1997），兩個子女的出生相差僅一年三個月，顯然當時夫妻房事頗為頻繁。然而，1924年張愛玲的姑姑張茂淵擬赴英國留學，黃素瓊竟撇下年幼的子女隨同小姑前往英國，夫妻兩人的感情似乎已有相當大的變化，出國前黃素瓊自行改名為黃逸梵。妻子一走，張志沂立刻將在外姘居的女人接到家中，並沉迷於鴉片（註：鴉片或其他毒品均屬強烈興奮劑，可讓疲弱不振、不舉的男人雄風再振，也能增加續航力）。1928年張茂淵學成，姑嫂兩人偕同返國，然而歸國不到兩年，1930年黃逸梵即與張志沂離婚。1934年四十二歲的張志沂再婚，第二任妻子孫用蕃是北洋政府國務總孫寶琦的女兒，孫用蕃當時已三十七歲，就不知孫女士是二婚，還是老小姐。張愛玲自云繼母進門後經常虐待她與弟弟，也屢屢向張志沂進讒，以致雙方關係惡劣，1938年十九歲的張愛玲在與繼母及父親口角衝突後，離家出走投奔母親黃逸梵。

往後張愛玲幾經浮沈，原打算留學英國，因二戰起英國遭德國轟炸而未成行。就讀香港大學、上海聖約翰大學，但均未及畢業。在這段時間裡，張氏開始從事文學創作。1944年二十五歲的張愛玲結識汪精衛政權的宣傳部次長、也是作家的胡蘭成，兩人迅速結婚，然未有公開之婚禮，甚至雙方家長也未到場。胡蘭成比張愛玲大十四歲，但當時三十九歲的胡蘭成除了是個文人兼政客外，更是個風流才子、女人殺手，在張之前胡君已過有兩次婚姻。婚後不久，胡蘭成前往武漢辦報，結識了一名不到十八歲的護士周訓德，隨即與周女同居。一年後，1945年8月，日本投降，胡蘭成化名張嘉儀，逃亡躲到浙江溫州，任教於溫州中學，逃亡期間胡蘭成又在溫州結識范秀美，旋即姘居，張愛玲亦曾往溫州探視。1947年6月，張愛玲寫信與逃亡中的胡蘭成分手。往後張愛玲一直單身，直到1956年，三十七歲的張女再嫁六十六歲的德裔美籍左翼作家賴雅（張愛玲的父母同齡，賴雅比張愛玲的父母還大兩歲）。

張母黃逸梵於1957年病逝於英國倫敦，享壽六十五。我不知道黃女士離婚後是否再婚，不過，我想她們母女倆應該都會自己尋找幸福，而且也知道在找男人這檔事上，單身比結婚更方便，也不會有法律和道德上的困擾。

附記：

1995年九月，張愛玲的房東發現她逝世於加州洛杉磯西木區羅徹斯特大道的公寓，享壽七十六歲，直接死因是動脈硬化、心血管疾病。1997年，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活了七十七歲病逝上海，張子靜終身未婚，張家這支至此斷嗣。

台灣藝人張小燕算起來是張愛玲的表姪女，當年張愛玲訪台時曾敘過親。兩人雖同姓張，但張愛玲（張佩綸）祖籍直隸，張小燕祖籍福建詔安。兩人是母系同源，張小燕的外公與張愛玲的母親黃逸梵是龍鳳雙胞胎。

張愛玲

張愛玲與胡蘭成

胡蘭成年輕與暮年模樣

張母黃逸梵（1926年攝於英國，時年三十四歲，她也有可能是蕾絲邊）

104.11.08初稿